冬夜的风如刀一般剜过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尚未乾的汗水迅速蒸发,抽走了外套里仅存的一些余温。
刘知珉缩了缩脖子,目光锁定在那个从门口小跑著出来的女人身上。
“呀,刘知珉,不要衝动。”
“现在可不是吃醋的时候。”
申留真轻轻抓著刘知珉的胳膊,想让她走得再慢一些。
作为朋友,刘知珉懂得浪漫的桥段,真性情,从不藏著掖著,这一点很好,也是申留真和她处得来的原因。
但在此时此刻,申留真並不觉得刘知珉现在衝上去开团、宣誓主权是个好的选择。
“吃醋我现在有什么立场吃醋?”
刘知珉的声音有点冷,冷静的让人觉得陌生。
她微微垂下脑袋,將短款羽绒服外套上那原本卡在胸口的拉链又向上提了一些:
“我没那么傻,你带我去食堂吃顿饭就行,正好我练习结束还没吃晚饭。”
“这是要搞哪出啊”
申留真的眉毛拧作一团,简直比哭的时候还拧巴。
她既庆幸刘知珉没有衝动行事,又为了眼前这反常举动而隱隱產生了一种惴惴不安。
“一盘盖浇饭,浇头选什么都无所谓。你看著办吧,下次请你喝咖啡。”
“根本就不是喝咖啡的事情!”申留真將饭卡塞到了刘知珉手上:“你自己去点,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坐在食堂。
“留真,没必要。我的状態很平和。”
刘知珉接过饭卡,语气平静到如同一池死水。
就像是那种——盛夏山林里某个小型的堰塞湖。
任由山中爆鸣般的蝉叫阵阵袭来,因为富养而漂浮著厚厚一层绿色浮萍的水面,看上去依旧安稳如初,却不知水面之下隱藏著什么样的凶险。
平和?这个词和刘知珉关联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向来抠搜的人,进烧烤店点上百串牛肉一样。
有种人生最后一顿饭的既视感。
刘知珉接过了食堂师傅端来的盖浇饭——饭是提前煮好的,麻婆豆腐的浇头也是一直蒸汽加热的。
食堂里的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唯独刘知珉的到来是一个意外。
她经过文英恆身边的时候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缓缓停下脚步,用尽浑身的决心与胆气,稍稍回过头来,给了前任一个自认为平静的眼神。
逃也似的脚步踩著瓷砖快步向前,最终选定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申留真端著自己点的晚餐,慢了几拍地跟了上来,自觉坐到了柳智敏的对面,也就是正对著文英恆的位置。
“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在他的视野里吃个晚饭?”
“等你谈一场恋爱之后再分手就懂了。”
刘知珉一句话就把申留真给懟了回去,其实有的时候,“存在”本身就意味著很多东西。
没有刘知珉在身边的时候,文英恆有学业、工作要忙,空閒之余,还能和一两个故交约著一起在食堂里吃饭、说说笑笑。
他这样瀟洒的生活,简直让刘知珉难受、嫉妒得要死。
倒不是说不希望文英恆过得好,只是她实在害怕,有没有自己的存在,对文英恒生活都不再重要了。
与其说为了吃顿晚饭大费周章地跑过来,不如说
刘知珉只是想给文英恆一个眼神,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活里还有刘知珉这么一號人物的存在。
事实上,刘知珉的目的也达成了。
原本聚在一起敘旧的三人在看到刘知珉的那一刻,怀揣著各不相同的心思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刚刚说到哪了?”文英恆放下了手里那杯烫的让人没有兴致享受的咖啡:“我可没答应子瑜要带你在股市上纵横捭闔啊,我要是真有那能力,也不用苦哈哈上班了。”
文英恆要真是那么在乎钱的人,早该回去继承家里的那点生意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企业,但也算是电子產品的一个大型经销商了。
周子瑜微微眯拢起眼睛,打量著那个挺直腰板的刘知珉,隨即视线又回笼到了李彩领的身上:
“彩领,我可不是不帮你啊,是文教授自己没底气带你在股市上翻盘。”
“我知道。”
说实话,按照李彩领对自己的了解,她恐怕是要和文英恆好好掰扯理论一番的。不说吵得面红耳赤,至少也要埋怨几句。
但或许是因为经歷了股市的起起落落落
在股市上经歷了挫折的李彩领此刻竟亏得有些佛系了,或者乐观点说,是性格被打磨得更加成熟沉稳了。
李彩领同样瞥了一眼斜对面坐著的两人,眼里却只是闪过一抹觉得很巧的光亮:
“股市有涨就有跌,这世上哪有只进不出的买卖,就当是技术性撤退了。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去蹭一下文教授的课,多学习一些投资知识。”
“就是啊!这世上哪有只进不出的事情。”周子瑜接了一句,目光又锁死在了刘知珉的背影上:“所以人也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实在烂在手里、不合適自己的资產就得赶紧跑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文英恆递了一张纸巾给嘴角掛著几滴咖啡渍的周子瑜:“投资大师周教授不是刚刚还说,不卖掉就不会亏?”
“情况不一样嘛!我手里的这只股票,只是前些年跌的比较狠,但未来肯定是能继续涨下去的。但有的人明知道手里的股票已经烂完了还不及时止损,让帐上的钱躺在那里一点点亏掉,不是傻就是坏。”
“那边有两位老朋友,我去打个招呼。”
周子瑜將最后一点咖啡喝乾净,手里捏著文英恆递来的纸巾,缓缓起身向著刘知珉走去。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文英恆:“你不去吗?”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刘知珉抬起眸子,正对著在暗示著什么的申留真。
她知道,来的不止文英恆一个人。
“好巧。”他的声音相当平静:“经常来这吃饭吗?”
刘知珉抬起眼眸,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
“不是很巧。”
她看著站在文英恆身旁的周子瑜,后者捏著纸巾,缓缓擦拭著自己的嘴角,接著故作恶作剧地將纸巾塞到了文英恆的卫衣兜里。
她的视线迎著刘知珉的目光懟了回去:
“难得来一次,那得好好尝尝jyp食堂的特色。怎么只吃一份盖浇饭?”
“你们先聊吧,我手头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文英恆將兜里的纸巾塞到了周子瑜的卫衣帽子里道:“拜拜。”
“再见。”
刘知珉的目光锁死在文英恆的背影上,许久之后,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其实根本不饿,也自然吃不下周子瑜那盛情难却下送来的一份甜品。
“我感觉你和子瑜前辈”申留真看著周子瑜和李彩领那离开的背影:“你们是不是”
“茶里茶气。”
而此时前往练习室的路上,李彩领跟紧了周子瑜的脚步:
“前辈,不是很巧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了解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周子瑜停下脚步,心里已经做好今晚去文英恆家的准备:“就是找他的前女友聊一聊。毕竟她连前男友在哪吃饭都摸得一清二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