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华看着方正，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国家的千年文物！”
海城科技大学，行政楼顶层，紧急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
林振华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在巨大的会议桌一头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嗡嗡作响。
钟振国坐在主位，刚刚挂断一个跨国电话，脸色铁青。
会议桌的另一头，考古队长方正和他带来的两名助手，正襟危坐。
他们面前的茶杯，热气已经散尽，一口未动。
钟振国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
“刚刚，是德国盾构机制造商，‘海瑞克集团’的电话。”
他环视了一圈海科大各部门的负责人。
“对方下了最后通牒。”
“我们的‘海科一号’盾构机，如果持续停机超过七十二小时。”
“他们将启动合同里的惩罚性条款，按小时收取‘非正常闲置损耗费’。”
“同时，会把我们海科大，列入全球重型装备采购的风险名单。”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施工方的负责人失声开口。
“钟校长，这……这不就是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吗？”
钟振国闭上眼，点了点头。
“欺人太甚！”
林振华猛地一拳砸在红木会议桌上！
“砰！”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半尺高，滚烫的茶水溅了一桌。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对面气定神闲的方正，像一头即将暴走的雄狮。
他抓起手边一本砖头厚的报告，狠狠摔在桌子中央。
“方队长！你不是喜欢算账吗？”
“我今天就跟你好好算算！”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穿报告的封面。
“‘海科一号’盾构机，租赁、维保、技术支持，一天！一百二十万！”
“三班倒，一千二百名全国最顶尖的工程人员，工资、奖金、福利、食宿，一天！八十万！”
“下游数百家材料供应商，因为我们停工导致的供应链积压，从明天开始，违约金每天五百二十万！”
林振华每报出一个数字，会议室里的温度就降低一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咆哮。
“这还只是这条三号线！”
“整个地铁网络五条线路，环环相扣！一条停工，全线瘫痪！”
“最终因为无法按时交付，我们海科大需要支付的违约金总额，你猜猜是多少？”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方正眼前晃了晃。
“五十个亿！”
“五十个亿！都他妈打不住！”
“方队长，这笔账，够不够买你说的那些坛坛罐罐？！”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振华粗重的喘息声。
对面，方正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身边的年轻助手想开口反驳，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海科大法务部的负责人，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专业而冷静。
“方队长，林院长的情绪有些激动，但他说的是事实。”
“我们尊重文物，也尊重法律。”
“但此事非同小可，它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学校的工程项目。”
他打开手里的平板电脑，投射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根据《重点工程建设管理条例》第十七条，以及参考大坝、南水北调等项目的‘文物抢救性发掘与工程同步进行’的先例。”
“我们法务部认为，可以向特别项目办公室，申请‘边勘探、边施工’的紧急许可。”
他看向方正，语气加重了几分。
“尤其，我们海科大的所有项目，都已被西北军区列为一级战略保护单位。”
“这个地铁网络，同样具备准军事运输功能。”
“它的工期，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国家利益。”
法务部长的发言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让海科大这边的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钟振国紧锁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一直沉默的方正，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位法务部长。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边勘探，边施工？”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让会议室里的温度再次降到冰点。
“年轻人，你知道下面是什么吗？”
方正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下面，可能埋着一部失传了千年的《乐记》正本，那将颠覆我们对华夏古乐的所有认知。”
“那下面，可能埋着一套完整的楚国九鼎八簋，那是周天子才能享有的礼器，它的出现，会改写整个东周的礼乐制度史！”
“那下面，甚至可能埋着数千枚记录着楚国兴衰、内政外交、宫廷秘闻的竹简！每一枚，都比你口中的那些冰冷法条，有价值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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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转过身。
目光如刀，直刺法务部长。
“你让我在旁边考古，你们的机器在旁边轰隆隆地掘进？”
“你知道那震动，会让两千年的青铜器多出多少道肉眼看不见的裂纹吗？”
“你知道那震动，会让那些脆弱的竹简，瞬间化为齑粉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
“别跟我提什么军方背景！”
“秦始皇的兵马俑，当年发现的时候，有几个兵团给它站台？”
“也别跟我提什么国家利益！”
“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里埋藏的，中华五千年的文脉，就是最大的国家利益！”
方正一步一步走回会议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振华，看着那位法务部长，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谁敢让那台机器，再发出一点声音。”
“谁敢让那片工地，再动一根毫毛。”
“我，方正，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背后站着谁。”
“我亲自把他送进监狱，让他把牢底坐穿！”
“我说到，做到。”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林振华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法务部长颓然地坐了下去，面前的法律条文，在对方那番话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钟振国看着这一切，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能力范围。
他睁开眼，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加密电话。
在所有人注视下，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并且，按下了免提键。
“嘟……嘟……”
电话接通。
钟振国深吸一口气，用沙哑得几乎变调的声音开口。
“校长，出大事了……”
他用最简练的语言，将眼下的困局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快要窒息的时候。
一个平静得可怕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