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螫就知道卧龙凤雏不靠谱,根本就没指望这两位。
他看到猪群里边没有大公猪,也就不担心野猪会攻击小舅他们,任凭那哥俩折腾。
而他则领着彪子,开始抄野猪的后路。
既然碰到野猪,那当然要碰一碰。
野猪跑得还挺快,猪群中的幼崽,不是那种刚出生的花里棒子,而是百十斤的黄毛子,相当于半大子了。
一般情况下,野猪只带最近繁殖的这一窝幼崽,等到今年的新猪崽降生,这一窝黄毛子也就会自找出路。
十几只野猪冲起来,愣是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好在李惊螫的心理素质和现在的年龄不相称,他紧握狼牙棒,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发射。
而彪子就更不要说了,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害怕,眼珠子瞪得跟灯泡似的,手里的大扎枪早就饥渴难耐。
双方的距离在飞速接近,一方不动如山,另一方也是不会脑筋急转弯的野猪,眼瞅着就要来个火星撞地球。
“杀!”李惊螫稚嫩的呐喊声猛然响起。
他的目标,就是正对着他冲过来的那只黄毛子。
收到命令,彪子将浑身的力气都运到双臂,红缨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化作一道寒光,扎向冲过来的一头母猪。
野猪的行动异常敏捷,但是彪子的枪更快。
一个心眼儿的人,心无旁骛,无所顾忌,反倒是更快更强。
伴着一声杀猪样的惨叫,彪子的扎枪,深深刺进野猪的肩胛。
这一枪,力道实在太猛了,愣是将飞奔的野猪给定在原地。
彪子再加一把劲,准备将野猪挑翻。
不料想咔嚓一声,枪杆子断了,眼前这只野猪二百多斤呢,木头枪杆自然承受不住。
彪子给闪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摔了个屁墩儿。
那只野猪也彻底被激发了凶性,瞪着猩红的小眼睛,直接冲向彪子,张嘴就要撕咬。
猛然间就听噗的一声轻响,野猪又嗷的一声惨叫,身体蹿起来挺老高。
一只猪眼,被李惊螫硬生生给射爆。
这一下的伤害,比彪子那一枪还大,野猪落地之后,在地上直打滚。
彪子也趁机爬起来,直接扑到野猪身上,将其压在身下,然后抡起大拳头,不要钱似的往猪头上猛砸。
把李惊螫都给看得一愣一愣的:彪哥这也太猛了,跟景阳冈上打虎的武二哥都有一拼。
至于猪群,在刚才交锋的时候,其它野猪早就一溜烟冲过去,消失在林子里。
还有一头黄毛子,跟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撞,显然是已经被李惊螫给射瞎双眼,无路可逃。
这时候,卧龙凤雏二人组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眼前的战况,也把这哥俩给吓了一跳,然后又大喜过望。
江涛也来劲了,嘴里咋咋呼呼:“老六,赶紧装枪,瞄准那个转磨磨的,给他一炮!”
赵老六也嘿嘿直乐:“还头一回看到野猪拉磨呢,牵回去都能当毛驴使唤。”
李惊螫也跟他们生不起这个闲气:“还用啥炮,直接用刀子放血!”
“老六,还是你来吧。”江涛把腿叉子拔出来,火烧火燎地扔给赵老六。
杀猪啥的,赵老六倒是在行,接刀在手,凑到那头黄毛子跟前,飞起一脚,将猪踹倒,然后膝盖压到猪身上,刀子一捅,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伴着几声惨烈的猪嚎之后,那只黄毛子彻底不动。
“还有一头大个的呢。”江涛又凑到彪子这般,只见彪子的拳头血乎连拉,也不知道是猪血,还是他的拳头破了。
瞧得江涛直咋舌:猛人啊,这要是放到古代,估计亚赛猛张飞,气死黑李逵。
“彪子,停停停,别打了,再打就把野猪打死了。”赵老六也提着腿叉子走过来,刀尖滴滴答答的,还往下嘀嗒血呢。
再看那只野猪,四条腿无意识地抽搐,出气多,进气少,竟然直接被彪子给捶死了。
等彪子停手,赵老六这才给这只母野猪放血,野猪不象家猪,都没劁过,所以猪肉的腥臊味比较重,要是不放血,更没个吃。
“大外甥,这只小野猪的眼睛咋瞎了呢?”江涛蹲在黄毛子跟前,也瞧出点端倪。
李惊螫晃晃手里的狼牙棒:“我瞎抡几下,估计是抽眼睛上了。”
“那你胆子也不小,敢打野猪。”江涛现在真有点佩服这个大外甥。
他们那边,又是枪又是炮的,连个猪毛都没捞着。
李惊螫则摆摆手:“没我啥事,彪子打死了一头大的,老六宰了一头小的。”
对呀,赵老六也立刻觉得自己功劳不小:“赶紧弄回去,杀猪吃肉,别一会捂臭膛喽。”
江涛直奔那只大母猪,扯腿拽了拽,好象整不动。
还得看彪子的,直接把二百多斤的野猪扛在肩上,健步如飞,向村子那边走去。
剩下江涛和赵老六,哥俩抬着那只小黄毛子,愣是撵不上。
李惊螫则把地上的扎枪头捡起来,四处踅摸一阵,准备重新换个结实的枪杆。
原来的枪杆是水曲柳的,也算不错,可是架不住彪子力气太大。
正好在林子边上,找到几棵扁枣胡子,这玩意够沉够硬,用来做枪杆正合适。
扁枣胡子木质坚硬,他们这边,常用来做擀面杖。
而且这玩意密度还大,扔到水里都沉底儿。
现在随处可见,烧火都没人砍,太费劲;等再过几十年,就会被人冠以“东北黄花梨”的美誉,制成珠串,价格不菲。
李惊螫选了一棵比较直溜的,也不用刀砍,双手搭上去,只见绿光隐隐一闪,这一截木头就齐刷刷地下来。
把带刺的枝杈,还有树皮啥的都抖落,一根光溜溜沉甸甸的枪杆就基本成型。
李惊螫满意地拍拍手,就算别的啥也干不了,也能当个木匠啊。
正要往回走,李惊螫又看到杂树林里边正好有几棵枫树,于是又把水壶灌满树汁。
这个比桦树汁还好呢,因为它甜啊,比较有名的枫糖,就是用枫树汁儿熬制。
要不说,这山上到处都是宝呢,李惊螫打定主意:这些日子,多弄点树汁给家人喝点。
可惜的是,只有开春这半个月左右,树木汁液分泌旺盛,等到抽叶之后,就取不了。
等李惊螫回到村里,已经在队部那边杀猪,围着一大帮人。
江雪做主,两头野猪,那只半大的黄毛子归她家,剩下那只母野猪,就给社员们分了。
用江雪的话来说,这些年,就吃乡亲们打的野味了,这回也该回请一次。
一来是江雪大气,知道团结乡亲;二来嘛,也是规矩。
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山里打的野牲口,没有吃独食的道理,大伙多少都沾补点儿。
江雪和李建国都是知青,也不会打猎啥的,以往都是沾别人的光。
这也是李惊螫的意思,老母猪的肉,他也有点嫌弃,小黄毛子正好,肉质还算鲜嫩,还没啥不好的味道。
就是眼下是春荒,野猪熬了一个冬天,身上没啥肥膘。
还有赵老六,也跟着借光,多分了二斤肉。
这货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其实没出多大力。
整个杀猪分肉的过程,就听江涛吹大气了,说他自己如何运筹惟幄,兵分两路,指挥彪子设伏,这才杀死野猪。
“小舅,你堪比三国时候的卧龙啊。”李惊螫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朝赵老六一指:“这位好比凤雏。”
“凤雏是啥鸟?”赵老六有点蒙圈。
江涛听过三国,就给他解释,卧龙凤雏都是有大能耐的,惊螫这是夸咱们呢,于是把赵老六也乐得合不拢嘴。
李惊螫也懒得戳穿,招呼彪子拎着黄毛子的猪头先回家,这个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出破绽。
至于另外一只大猪头,都被彪子捶得血肉模糊,当然没问题。
等到都忙活完了,家家户户就陆续飘散出肉香,全村都跟着过年了。
收获最大的,当然是李惊螫家,一头黄毛子,最后也出了四十多斤净肉。
依着江雪的意思,高低也得卖一大半,留几斤吃就不错了。
好不容易有肉吃了,李惊螫可舍不得卖,赚钱的日子在后边呢,不急。
于是朝小舅使了个眼色,江涛在这方面还算机灵,轻咳一声:“姐啊,咱爸咱妈也都馋肉了,城里现在也不好买肉。”
好吧,江雪狠狠心,也不再提卖肉这茬。
等到晚上,家里又摆了两桌,瞎二爷也被孟飞飞给领过来。
还有那几位返城的知青,手续也基本办好,最近两天就要离开村里,今晚,也算是给他们践行。
能回城的知青,都是一脸兴奋,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到这个时候,也都忘了下乡的辛苦,反倒对这个小山村充满了留恋。
这里已经深深刻下他们青春的印记,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就连高大成也彻底想开,不再纠结回城的事情,守着老婆孩儿,好好过日子。
他没有闹着和媳妇离婚,也没有抛妻弃子,已经算是好样的。
李惊螫觉得高大成的人品也不错,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拉一把,叫老爸多找他聊聊,一起复习,准备迎接高考。
晚餐十分丰盛,猪肉炖粉条子,可劲造。
离愁别绪,都被冲淡,这年头,没有啥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
知青们打了好几斤酒,今天总算能敞开了喝。
酒酣耳热之际,李惊螫站起来拍拍手:“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下面请我妹给大家唱首歌助助兴。”
“好!”大伙齐声叫好。
然后孟飞飞就站起来,小脸红彤彤的,大伙更乐了:“惊螫,这也不是你妹,不是你小媳妇儿吗?”
屋子里边一阵哄笑,随着瞎二爷的二胡声响起,这才安静下来。
孟飞飞清澈稚嫩的童音伴着琴声飘扬:“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伴着彩云飞……”
知青们也都打着节拍:没听过,不过这歌真好听。
这首歌现在还没问世呢,他们当然没听过,李惊螫觉得挺应景,稍加改动,就跟瞎二爷和孟飞飞事先排练一下。
他想给这些奉献出青春和汗水的知青,包括他的父亲母亲在内,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回忆。
等到孟飞飞唱了一遍之后,知青们也都轻声跟着哼唱,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泪落潸然:
“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七十年代的新一辈……”
那一夜,知青们全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