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瞬间思如泉涌,两眼又失去聚焦,脑海里开始天马行空。
而引导者李惊螫则偷偷一笑,深藏功与名,去看旁边妹妹画图。
要说李谷雨还真挺厉害,已经画出来一个大胖娃娃,瞧着还有点眼熟。
李惊螫瞧瞧玩得正欢的弟弟李重阳,不是这个,臭小子现在像瘦猴。
等到李惊螫的目光落在炕头贴着的那张年画,看到上边抱着大鲤鱼的胖娃娃,这才微微一笑:原形在这呢。
“哥,看我画的象不像葫芦娃?”李谷雨喜滋滋地把图画给哥哥展示。
嗯,李惊螫先是点点头,然后嘴里又启发道:“可是怎么知道你画的是葫芦娃,而不是人参娃娃或者什么娃娃?”
李谷雨咬着铅笔思考一阵,眼睛一亮,就在大胖娃娃的肚皮上画了一个葫芦。
不错不错,李惊螫很满意,妹妹在绘画上真的有点灵性,超人什么的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而李谷雨自己又端详了一下,却晃晃小脑瓜:“葫芦娃要穿衣服的,有了,画到脑袋上就行啦!”
她拿起橡皮,把胖娃娃肚皮上的葫芦擦掉,又在头顶画了一个。
“咱家小雨也蛮厉害的,是个小画家。”江雪从来不吝夸奖孩子。
李谷雨瘦瘦的小脸上绽放出璨烂的笑容,还晃晃那本西游记的小人书:“我是跟猴哥学的,脑袋上戴雉鸡翎的是齐天大圣,头上戴金箍的是孙行者。”
妹妹的话,叫李惊螫一时间有点恍惚:等到几十年后,谁又不是戴上金箍的孙行者呢?
很快,他的嘴角又微微翘起:这一世,我要做齐天大圣。
哈哈哈,江雪慈爱地摸摸闺女的小脑瓜:“小雨真聪明,明天也跟你哥去溜达一圈,再帮家里挖点婆婆丁,好象现在婆婆丁出来了,对了,叫彪子跟着你们。”
李惊螫听得心中一颤:来了来了,那件他妹妹的命中大劫终于来了吗?
在他的记忆中,妹妹就是去挖菜的时候,被野狼给袭击。
这件事,改变了妹妹的命运,令她短暂的生命,在这个春天随风而逝。
更令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遭遇不可承受之痛。
母亲因此精神恍惚了好几年;父亲也从此变得沉默寡言。
下意识的,李惊螫朝着屋门望去,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本日历,上边的日期是1977年4月10号,清明刚过。
好象日期有点不对,在记忆中,妹妹遇难是在谷雨那天,李惊螫绝对不会记错,因为那天是妹妹的生日,距离现在好象还有不到十天的样子。
“哥,你看,这回我画的是哪个葫芦娃?”李谷雨摇着大哥的骼膊,这才叫李惊螫回神。
他下意识地搂住妹妹:“恩嗯嗯,我看看,哈哈,是火娃。”
在胖娃娃头顶的葫芦肚儿上,又多了一簇火焰形的标记。
“答对啦!”李谷雨也拍着小手,“是火娃,火娃保卫爷爷。”
小丫头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大哥李惊螫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保卫妹妹!
第二天早晨起来,又是朝气蓬勃的一天:江雪忙着做早饭,李建国抄起扁担,挑着水筲,去井沿挑水。
这活小孩子可干不了,都是家里主劳力的工作。
村里别说自来水了,连那种各家用的压水井都没有,只有生产队旁边的那口大井。
不过井水甘甜清冽,比后来的那些瓶装水桶装水强太多。
小孩子也不闲着,李惊螫帮老妈烧火,李谷雨去喂鸡,只有李重阳现在啥都干不了。
一家人吃早饭呢,小胖墩就来报到,还把彪子给拉来。
江雪叫彪子吃饭,杨天宝抢着说,已经在他家吃过了。
然后这小子就看到了李谷雨画的葫芦娃,立刻眼馋坏了。
等李惊螫收拾完毕,这小子正缠着李谷雨听葫芦娃的故事呢。
一行人便整装出发:李惊螫手里依旧拿着狼牙棒,彪子扛着红缨枪,小胖子拎着一串夹子,李谷雨则挎着个小筐,筐里还有一把镰刀头,一端用布条缠着,省得磨手。
至于李重阳,则被江雪给领走,今天是她给村里几个老年人扎银针的日子,不用去上工。
其实放在家里也没事,用绳子往炕上一栓,反正掉不了地上就行。
这年月,不少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至于孩子会不会哭。不用考虑,哭累了自然就不哭,反正没听说有哪个孩子哭坏的。
李惊螫他们出了村,找个向阳的坡地,先挖婆婆丁,反正只要有妹妹在,李惊螫就寸步不离。
婆婆丁刚开始冒芽,紫薇薇的,回家用凉水泡一会,蘸酱吃,清新之中稍稍带着点苦涩,那是春天的味道。
当然,要是能炸点鸡蛋酱,那就更美妙了。
像李谷雨这样的小孩子,挖菜其实挺费劲的。
而李惊螫就轻松多了,根本不用刀,只要发现婆婆丁,小手轻轻一抖,正株婆婆丁就都下来了,底下带出来一大截老根。
这也是江雪要求的,根须晾干能用来入药,可以清热祛火拔毒。
农村的医疗比较落后,赤脚医生们最常用的药物,就是万能去痛片。
对了,还有四环素土霉素之类,不少孩子都深受其害,长大后一口四环素牙。
到江雪这里要好一些,她懂中医,山里的药草资源又比较丰富。
有了李惊螫这个作弊器,挖婆婆丁就变得无比轻松。
这会儿刚开春,也就婆婆丁刚冒芽,其它的野菜还没出呢。
等到五月份,漫山遍野都是什么刺老芽,蕨菜,牛毛广,黄瓜香,大叶芹这些,数不胜数,那才叫野菜大聚会呢。
想着想着,李惊螫回忆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翘。
在他的记忆中,就是今年夏天开始,县里的土产公司和小鬼子那边的一个株式会社签订供货合同,加大了山野菜的收购量,也提高了价格。
凭着他现在的本事,采山野菜,那还不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掐把拿啊。
到时候,肯定好好赚一笔。
在李惊螫进行美好畅想的时候,小胖墩下好夹子,也过来捣乱,他从筐里捡起一棵婆婆丁:“好家伙,带这么多根子,长得跟人参似的!”
说者无心,李惊螫则是心中一动。
要说这山里最值钱的物件,那绝对非老山参莫属,想要彻底改善家里的条件,还得靠大棒槌啊。
被杨天宝一提醒,李惊螫也被勾起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他直起腰,手搭凉棚,向着村子西南方向望去。
那里也是一个小山坡,杂树丛生,那就是附近最有名的木头山。
他们大队,前几年改名叫红旗大队,没改名之前,就叫木头岭。
木头山也好,木头岭也罢,都不是因为山上有木头。
这个木头,是用木材雕成的人头。
来历与一位令人敬仰的抗联义士有关,红旗大队所在的县城也因此而更名,现在的名称叫靖宇县。
“先回家,把小雨送回去。”李惊螫看到筐已经满了,就准备先回去。
至于探索木头山,还要再等几个月,找野山参,最好的季节,是赶红榔头市。
那时候人参都打籽儿,顶着一簇小红果,最容易被发现。
“叫小雨自个回去呗,咱们还得打巧儿呢。”小胖墩有点不乐意。
“坚决不行。”李惊螫可不惯着他,这段时间,小雨是重点保护对象。
今天平安无事,或许是时间不对,那只野狼还没晃悠到这边。
或许也是他们人比较多,还有彪子这个超级大保镖,野狼被吓得不敢露面。
要知道,狼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村里老话讲:狼奸狐狸怪,兔子全靠跑得快。
等送完李谷雨回来,也没眈误多长时间,主要是挖婆婆丁的时间比较快。
李惊螫的飞花摘叶再次上线,不过得背着小胖墩点,至于彪子,倒是不用。
就让彪子说,他也说不明白呀,就算说了,谁信啊?
李惊螫今天的运气不错,等到太阳升到正当中的时候,彪子的扎枪上,就已经挂上三只野鸡,都是花花绿绿的大公子。
至于原因,估计是公野鸡正发情,有点上头,导致警剔性比较差。
小胖墩就有点惨,鸟毛没有。
一边收夹子一边骂:“瞎了眼的,这么胖乎的虫子都瞧不见吗?”
李惊螫则瞅瞅那三只野鸡,这才是真瞎。
“老鹞鹰,快看老鹞鹰!”小胖子大呼小叫。
李惊螫也发现了,距离他们这边不远,一只大鹰正向下俯冲,显然是发现目标,正在捕猎。
李惊螫连忙撒腿往那边跑,村里的猎户姚文广,每年都抓鹰训鹰,人称“老鹞子”。
然后没事的时候,老鹞子爷爷就左牵黄右擎苍,抓点山鸡野兔啥的,把村里的孩子们都眼馋坏了。
这也导致,村里的娃子们,包括李惊螫在内,都有一个雄鹰梦。
距离大概一百多米远,等李惊螫跑到跟前的时候,发现那只大鹰正抓着一只黄不留丢的大兔子,使劲忽闪翅膀,准备腾空。
兔子显然没死透,后退儿一蹬一蹬的。
匆匆一瞥,李惊螫发现那只大鹰十分神骏,灰白色的羽毛,点缀着青色的斑点,应该就是他们这边老猎人口中的海东青。
海东青啊,羽虫三百有六十,神骏最数海东青。
这要是能捕到一只,那还不得美死?
李惊螫一晃手里的狼牙棒,不行,把鹰眼射瞎可不成。
他的目光落在这只海东青身下的枯草丛,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只见几株绿色的藤蔓迅速生长,缠住了海东青金黄色的双脚。
有门,李惊螫心头一颤,然后就看到那只海东青无比锐利的目光向他射来,带着无限的高傲和蔑视。
随即那只海东青双腿一蹬,就摆脱了束缚,硕大的身躯腾空而起。
能力还是太弱啊,李惊螫就觉得脑袋发晕,无尽的虚脱感涌上来,直接一头栽倒。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那只兔子被老鹰给舍弃,正被小胖墩拎着耳朵提在身前:“哈哈哈,惊螫你咋了,被兔子给蹬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