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螫,哥,你是我亲哥,你也太厉害了,活捉一只大野鸡!”小胖墩杨天宝嘴里的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着实给李惊螫提供了不少情绪价值。
他倒不是故意拍马屁,村里能抓野鸡的多了去,有用洋炮打的,有下套子抓的。
但那些都是大人,而且大多是村里的猎户。
可是惊螫哥才多大,今年刚刚七岁,你就说尿性不尿性吧?
李惊螫则偷摸把野鸡眼睛里扎进的那根刺儿薅出来扔掉,这野鸡有点惨,一只眼睛都被扎爆了。
要知道,刺老芽的刺儿,可不是那种针状的尖刺儿,而是前端尖,后边呈片儿状,杀伤面积比较大。
在小胖墩的协助下,李惊螫用带来的镰刀头,给野鸡抹了脖子,这下总算是老实了。
这时候,彪子也噔噔噔跑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小母鸡儿,脖子耷拉着,早被他扭断。
“我的哥,你这是打了两只啊,厉害大了!”小胖墩满眼都是崇拜。
李惊螫则是牛气哄哄地一挥手:“走,回家炖鸡去!”
于是三人组一扫颓势,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村。
彪子用扎枪挑着两只野鸡,小胖墩一边走一边跟李惊螫磨叽:“哥,野鸡翎给我呗。”
李惊螫不想太张扬,从屯子后边兜了一圈,回到家里。
进了外屋地就喊了一嗓子:“谷雨,快把大木盆拿来,烧水褪小鸡!”
李谷雨背着李重阳从屋里出来,瞧见两只野鸡,也有点傻眼,不过很快,她的大眼睛就满是惊喜:“野鸡哥!”
你能不能别连起来说,李惊螫撇撇嘴,然后拽下来一根长长的野鸡翎,开始挑逗李重阳。
这个臭小子不知道啥原因耍驴,估计是饿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看到色彩斑烂的野鸡毛,小家伙立刻不哭了,张着小手讨要。
把老弟先交给小胖墩哄着,李惊螫和妹妹就开始忙着烧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年代的孩子,五六岁开始就帮着家里干活。
李谷雨一边蹲在灶坑前面添柴火,一边美滋滋地说:“哥,用野鸡毛给我扎个毽子呗。”
“没问题。”李惊螫当然不会叫妹妹失望,咔咔地开始把野鸡翅膀和尾巴的长毛拔下来。
“哥哥哥,我也要鸡毛毽子。”小胖墩也腆着脸过来央求。
“都有都有。”李惊螫把热水从锅里舀出来,倒进一个大木盆,试试水温,感觉应该合适,就把两只野鸡扔进去,正好是一对同命鸳鸯。
随后,李惊螫又抄起炉钩子,把野鸡翻了几下,等烫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褪毛。
不大一会,两只野鸡就变得光溜溜。
李惊螫又抄起菜刀,给野鸡开膛,连鸡胗和鸡肠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把他妹妹和小胖墩都瞧得一愣一愣:厉害了我的哥!
李惊螫微微一笑,表示这都是基本操作,哥还会炖鸡呢。
在菜墩儿上边把两只野鸡都分解成小块,李惊螫就开始炖鸡。
野鸡的肉比较瘦比较柴,这玩意必须多放点荤油,好好炒炒。
李惊螫找到荤油坛子,还行,估计是年前刚熬的猪油,还大半坛子呢,于是直接舀了一大勺子。
野鸡肉下锅,用荤油一炒,小香味嗷一下就出来了,惹得李谷雨和小胖墩一个劲咽吐沫。
就连李重阳这个小不点,都使劲吸溜着小鼻子,至于彪子,这家伙抡着大斧子,在当院劈柴火呢。
“酱油没了。”李惊螫晃晃空空的酱油瓶子。
“我回家倒去。”小胖墩接过酱油瓶,一溜烟跑没影。
李惊螫又翻翻其它调料,就有个装花椒面的小瓶子,以及装大粒盐的盐罐子,其它调味料,一点都没有。
这样可不行,李惊螫琢磨一下,就去老妈的药柜子翻腾一阵,还真有几样合适的。
对于这些中草药,前世的李惊螫可没少摆弄,再熟悉不过。
现在将这些药材拿在手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药性,配伍,剂量,禁忌等等这些,就仿佛已经印刻到他的脑子里,成为了一种本能。
搞得李惊螫也倒吸一口凉气:好象蛮厉害的样子,以后再给人抓汤药,效果估计能提升一大截。
李惊螫不由得心下欢喜:好象涨本事了,以前是地方名医,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赶上那些国手?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研究药性的时候,还要炖鸡呢,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于是李惊螫抓了点五味子,又加了些北芪啥的,找了块医用纱布包好,扔进锅里。
然后李惊螫又去仓房踅摸了一圈,找到一串子榛蘑,用水先泡上。
想想两只小野鸡加在一起也没多少肉,他就又抓了不少粉条。
等小胖墩拎回来半瓶酱油,李惊螫把榛蘑和小鸡先炖着,基本就算齐活,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还是小妹李谷雨心细,等到鸡肉快好了,又在锅圈贴了一圈大饼子。
到了下午三点多,生产队下工,正好李建国也从大队那边回来,夫妻双双把家还。
一进院,这俩人就同时吸溜几下鼻子:啥味啊,太香啦!
江雪快步走进屋,好家伙,一大四小,都围在锅台边,眼巴巴地望着锅盖。
就连李重阳,都用两只小手扒着锅台,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呲呲呲。”
这啥情况啊?江雪连忙掀开锅盖,一阵白气蒸腾之后,她也看到锅里炖着的小鸡。
霎时间,江雪色变,一张俏脸先是白了,立马又转红:“你们把家里的鸡给杀了,你们可真能作妖,建国,笤帚疙瘩伺候!”
江雪是真的心疼坏了,家里辛辛苦苦养了四只鸡,就指望着鸡蛋换点油盐酱醋呢。
这年头,母鸡是家里的宝贝,绝对是那些家庭主妇的心尖尖。
而且上边对养鸡都有数量的规定,有的地方限定每户两只,多了的话,那就得割尾巴。
再说了,粮食比较紧张,多了也真喂不起,人都吃不饱呢。
也就是秋天分完口粮,把毛粮加工之后,剩点麦麸子、谷糠和苞米皮子之类,用来喂猪喂鸡,拢共也没多少。
他们这边因为耕地多,所以每户准许养四只母鸡,外加一只公鸡。
下的蛋,定期卖给公社的收购站,换成的钱,能解决很大问题。
正因为如此,江雪在看到锅里的鸡之后,才会如此火大。
“先别急,我瞧着这鸡头和鸡爪子好象有点不一样。”还是李建国比较沉稳。
这时候,李谷雨连忙开始解释:“妈,是大哥打了两只野鸡,大哥可厉害啦!”
说话间,李重阳这个臭小子,把手里的野鸡翎伸过来,在老娘脸上撩拨。
挺好,也算是间接帮着大哥作证了。
江雪这才长出一口气,随即又想起来什么:“那也不能把两只都炖上啊,细水长流才对嘛。”
一边说着,一边凑到荤油坛子旁边,掀开盖子往里瞧瞧,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大坑:“这是用了多少油啊,这点荤油,咱家得吃一年呢。”
李建国连忙安慰妻子:“好了好了,咱们回家能吃现成的,就知足吧,哈哈,今天借了我好大儿的光,就当是过年了。”
江雪的脸上也绽放出璨烂的笑容,伸手揉揉李惊螫的小脑瓜:“我家惊螫真厉害,连野鸡都能抓到,不过下次别抓了,野外不安全。”
“妈,没事,有彪子呢。”李惊螫可不会放弃改善生活条件的机会,这才哪到哪,刚搭头,后边他还有更大的计划。
江雪看看彪子的大体格子,还有戳在门后的红缨枪,心里安稳不少,她也就不再说啥,洗了手,把泡好的粉条放进锅里,又烧了一个开儿,然后就张罗吃饭。
连蘑菇带粉条,直接用大茶盘子盛出来,上尖儿一下子,油汪汪,红通通,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大儿咂,你这手艺,比你妈强。”李建国忍不住夸了一句。
结果把江雪惹恼了:“那你以后别吃我做的饭。”
“这才叫青出于蓝呢,已经深得吾妻真传。”李建国也会捧。
江雪把单独盛出来的一小碗菜递给李惊螫:“快点去给你王姨家送去。”
李建国也咧嘴乐:“对,叫你小媳妇儿也尝尝。”
李惊螫眨巴眨巴大眼睛,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个事,于是接过碗,噔噔噔跑出去。
王姨家就在前院,也是下乡知青组成的家庭。
进了院子,李惊螫也没进屋,拉开外屋地的门喊了一声:“王姨,我家今天炖小野鸡,给你家尝尝。”
“是惊螫啊,好孩子,这么大点儿就知道孝敬丈母娘啦,嘻嘻。”
锅台边上妇女就是知青王丹凤,一边接过碗,一边开着玩笑。她生得很是妩媚,当年是整个公社所有知青中公认的第一美人。
李惊螫还没想好怎么和这家人接触,于是连忙假装赶紧回家吃饭,拿了饭碗,匆匆离去。
等李惊螫走了,这才从里屋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妈,是谁来啦?”
“是你惊螫哥哥,给你送鸡肉来了,快吃吧。”王丹凤宠溺地望着自己的闺女。
小女孩忽闪忽闪大眼睛:“惊螫哥哥真好。”
李惊螫这时候都跑回家了,加之彪子和混吃混喝的小胖墩,一共七口人,正式开饭。
“真香!”小胖墩啃了一口鸡腿,嘴里连声赞叹。
江雪把茶盘里边的好肉,都挑给孩子们,嘴里也笑吟吟地说着:“这鸡肉炖得特别,比你们姥爷炖的药膳还好吃,儿咂,你都往里放啥了?”
李惊螫正吃蘑菇呢,这榛蘑吸足了汁水,比鸡肉都好吃。
他们这边山上,榛蘑有都是,不过这玩意喜油,必须用大荤的东西来搭配,不然的话,一股怪味,能把你吃吐喽。
而现在家家户户最缺的就是油水,所以榛蘑虽多,却大多烂在山里,很少采食。
听到母亲的问话,李惊螫也有几分小得意:“就是放了点五味子和北芪,还搁里边几粒巴豆。”
啊?江雪惊得筷子都掉桌上了。
“快吃吧,你好大儿跟你开玩笑都看不出来。”李建国也乐了。
哼,江雪舍不得苛责好大儿,就往李建国碗里夹了个鸡头。
李建国却啃得津津有味:“好好好,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做人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