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萧旭已然不是一州父母官,而是站在一位父亲的角度说话。
目送萧旭很快便又恢复正常,接过符录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江浔眸光黯淡。
“我也希望于此,可它真会随愿吗?”
“而且,它虽是容鱼姐的模样,却终究不是容鱼姐了啊。”
江浔看了看这间没有点起烛火的书房,握紧手中秋水剑,出门径直向自己院落而去。
沐浴是免了的,他只在诸多衣物中挑出了套唯一看起来还算喜庆的桃衣换上,又找来一个锦盒将秋水剑放入其中,用红绸系好装出贺礼样子,这才去见洛羽还有馨月。
送上护身符录之际,他也让洛羽和馨月随父母、飞羽剑宗一道先行离去。
有些事,能在府中或是路上解决的,江浔并不想拖到抵达参军府后再解决……那里并非合适战场,死去任何一个武者,对狐妖来说都是滋补血食,百害而无一利。
稍后待他动手时,镇妖司也会现身配合,并令城防军尽可能将城中之人转移出城,借此削弱自己所做亲友难逃沦为血食的最坏打算。
然而,当他嘴角噙笑来到萧容鱼所住小院时,却猛地发现房门紧闭的屋子内空空如也,并未见到那道粉色身影。
守在院门口的丫鬟,对此也一副惊愕,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们确定容鱼姐前不久还在房内?”
江浔一时脸色阴沉地吓人,冷冷看向那两个噗通跪在地上的贴身丫鬟。
“公,公子,奴婢怎敢蒙骗于您?半个时辰前,小姐还让奴婢送过笔墨纸砚呢。”
“笔墨纸砚?”
江浔似想到什么,猛地回头,闪身重新冲回屋内,目光也在四处搜寻。很快便从枕头下找到一张仔细折叠起来的宣纸。
将其展开,一行娟秀文本也随之映入眼帘。
【秋水啊秋水,我终究还是小瞧了你。不仅能提前归来,竟还有时间去镇妖司,见天宗和飞羽剑宗的人。】
字旁,还沾着几根随风晃动粉色狐毛,挑衅之意是那般浓烈。
“不好!”
江浔脸色骤变,掌中宣纸化作齑粉飘落瞬息,立在屋内的身形,也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了,仅馀院中几棵摇晃尤为厉害的树梢。
…………
而另一边。
早已人声鼎沸,不断有宾客抵达的参军府前。
萧旭夫妇在与飞羽剑宗、洛羽、馨月,以及故作偶遇的天人二宗众道抵达时,却见一席淡粉长裙、玉簪束发、粉黛轻施,一举一动都仿若有万千风情流露的萧容鱼,在见到萧旭夫妇抵达时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快步走来福身行礼道:
“爹,娘。”
接着,她又挨个唐柔等人挨个打上招呼,连洛羽和馨月也没有落下,礼数之周到,完全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唐柔、赵轩,还有老道几人却在见到萧若鱼时,瞳孔皆是微微一缩,下意识捏紧手中伪装成贺礼的兵刃……不知萧秋水怎没按计划行事,当前人又在何处。
下一瞬,孙慧珊便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疑惑。
她笑吟吟拍了拍萧容鱼手背,“秋水不是说与你有话要说吗,怎没有与他一道?”
“秋水回来了?”
萧容鱼一愣,旋即想起自己似乎还未回娘的话,于是又道:“今儿不是映雪大喜的日子嘛,女儿便想着趁早过来沾沾喜气,所以才先一步抵达。”
萧旭笑道:“错过了便错过了,谁让那小子回来的不是时候。”
孙慧珊也是点了点头,“走吧,他见寻不到你人,估摸也知道你先一步到了,现下多半已在来的路上,话待会儿说也是一样。”
萧容鱼乖巧点头,随萧旭夫妇,以及后背直冒冷汗的唐柔等人举步向参军府内走去。
恰也在这时。
“容鱼姐,你怎偷偷便跑了,也不知道等等我。”
伴随声音响起,江浔一席桃衣,手拎礼盒的身影,也随之映入了众人眼帘。
“你这臭小子,明明是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怎还怪到了你姐头上?”瞧见来人,不等萧容鱼出声,孙慧珊那略带责备的话便抢先脱口。
她不满地瞪了眼自己这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儿子,“前些日子离家你也不知道给为娘打声招呼,只知与你爹说,怎的?署衙都跑了,后厅那点路程就不愿动弹了?”
江浔一滞,目光隐晦从赵轩、唐柔、老道以及人宗道姑身上掠过,干笑道:“这不事发突然嘛,还有,那可是爹说的不用去请辞了,他自会代我解释,不断催我抓紧动身。”
为稳住狐妖,江浔果断把自己老爹给卖了。
“恩?”孙慧珊看向身旁脸色发青的丈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或打破砂锅问到底父子俩究竟在瞒着自己谋划何事,只给了个‘等回去再给你算帐’的眼神。
而顺势上前的江浔也已来到孙慧珊身边,看似一副认错模样,实则却十分巧妙地用身子将萧容鱼与父母隔开。
“对了,秋水,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这时,仿佛看不出江浔用意的萧容鱼忽然问道。
孙慧珊和萧旭也闻声望了过来。
相比孙慧珊一副看儿女趣事的样子,萧旭心头却若如坠谷底。
“等会儿说也是一样。”
江浔话虽如此,但那陡然抬起的手,却泛起灸热火浪,携无与伦比的恐怖威势,一拳轰在了萧容鱼心口。
嘭!
沉闷至极的声音响起刹那,强横罡气波动,直接将身周众人掀得一个跟跄。脸上还挂着浅浅笑容的萧容鱼,更是在喷出大口殷红鲜血之际,整个人如破烂麻布般化作火星轰然倒飞出去,将参军府对面石墙都砸了个粉碎,连后方屋舍都撞穿了十数座。
突如其来的变故,除知情少许人,馀者无不骇然变色,一个个络绎登门的宾客,全都猛地止步,惊容未定看向那道桃色身影。
他们不明白萧秋水怎会突兀对自己义姐下这般毒手,而且还是在参军府门口,柳映雪大喜之日。
“混帐东西,你在干什么!”
反应过来的孙慧珊猛地一巴掌甩在了江浔脸上,怒声咆哮。
“她已经不是容鱼姐了……”
江浔平静说着,身形也在步步前行中,如踩在无形台阶上登向半空,那被他拎在手中的礼盒,也在此刻轰然炸碎,露出了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