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托德不再是以前的托德了,但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成为 “托德”。或许现在的你和 10 年前的你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但也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拥有现在的 “你” 这个身份。
大多数人都会认同,那个复制品并不是真正的你,但它是一个与你非常相似的 “近似品”。如果你的一个朋友去世了,之后有人把他完整地复制了出来,包括他所有的记忆,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像对待原来的朋友一样对待这个复制品,很多人甚至会认为这个复制品就是原来的那个人。这也正是为什么在科幻作品中,像 “意识上传” 或者 “将意识转移到克隆体中” 这类概念,常常与 “永生” 主题联系在一起,并且广受欢迎。
假设我正躺在手术台上,准备进行意识上传或转移。按照计划,完成之后,我在这个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就会死亡。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我患上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于是他们打算为我克隆一个新身体,或者打印出一个新身体,也可能是把我的意识植入一个机器人身体里,又或者是将我的意识上传到虚拟现实中。
随后,这些设想中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新的我” 醒来后,悲伤地看了一眼手术台上 “死去的我”,然后或许会认定自己就是我 —— 毕竟,这个 “新的我” 在意识和身体上都是我的完美克隆体。
之前在探讨 “模拟假设” 时,我们曾经讨论过一个类似的案例,但当时只是一带而过。现在,我们再深入思考一下:假设有一个计算机模型启动了,一个数字化的 “我” 突然出现,并宣称自己才是真正的我,然后这个数字化的 “我” 又下载到了一个机器人身体里。接着,这个机器人又与数字化的 “我” 切断了联系。
现在,有三个 “我” 站在那里,互相怒目而视。不过,由于我本身就是那种会为应对这种身份危机制定应急预案的人,所以这三个 “我” 其实都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他们会把 26 个英文字母中除了 “i”(代表艾萨克,isaac)和 “r”(代表调皮的兔子,rascally rabbits)之外的 24 个字母放进一顶帽子里,每个人从中抽出一个字母,然后以这个字母为开头,为自己取一个新名字,用于内部交流和官方文件登记。当然,他们还会随机分配我原有的财产。
不过,如何处理我原来的朋友和家人,就成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从某种非常现实的角度来说,正是朋友、家人以及各种职业或社会关系,构成了我们的身份。我们肯定不希望把这些关系也分割开来,至少在一开始不希望这样。但即便我们向所有人都清楚地说明每个 “我” 的身份,也还是很容易造成混乱。
那如果有人找到一种方法,能让我们三个 “我” 保持联系,从而可以共享记忆呢?这与 “群体思维”(即存在一个单一的集体意识掌控一切,其他个体都像 “无人机” 一样)并不是一回事,但这种方式也会引发一些问题,我们稍后就会谈到。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拓展这种设想:比如,他们把我的大脑取出来,植入到一个生前捐献身体用于科学研究的脑死亡者体内。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我是否会想要通过整容手术,让这具新身体更像我原来的身体?而整容的程度可能还会非常大。
再比如,假设一个女性的意识被植入到了一个男性的身体里,那么她现在是男性还是女性呢?她应该接受性别重置手术,还是应该先以男性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体验一下这种感觉?通常我们会认为,这完全取决于她自己的选择。但如果换成是你面临这样的选择,你会怎么做呢?
接下来我们谈谈 “群体思维”。“群体思维” 有很多种形式:既可以是一个单一意识掌控多个身体(就像操控 “无人机” 一样),也可以是所有人通过某种连接方式,共享部分或全部经历;还可以是一种松散的 “互联网式连接”,这种连接不仅能加快彼此间的交流速度,还能自动共享重要信息。
我们通常会将 “群体思维” 与 “多个身体” 联系在一起,无论操控这些身体的是一个意识还是多个意识。但情况也可能反过来:想象一下,在未来,地球和附近的殖民地都已经达到了舒适的人口上限,无法再容纳更多人口,也无法将新增人口迁移到有空间的地方,而且每个人基本上都实现了 “功能上的永生”。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偶尔还是会死亡,比如自杀等,所以还是会有新生儿出生。事实上,或许只有在有人自愿死亡的情况下,才能有新生儿出生。但很多在阅历上(而非生理年龄上)非常年长的人坚信,我们需要引入更多新鲜的思维,而且引入的速度要比自然死亡带来的新生儿数量更快。
或许他们会聚集在一起,比如 1000 个人组成一个群体,然后通过抽签来决定谁去死 —— 群体中有人死亡,就会有一个新生儿来替代他。抽到 “短签”(即被选中死亡)的人会同意在孩子出生时死去,在这之前,他还有 9 个月的时间享受生活,并且在死亡当天还会举办一场盛大的 “死亡兼生日派对”。而且,这个新生儿还会以他的名字命名。这种方式虽然听起来有些凄凉,但也算得上是一种文明的做法了。
但问题来了:这个孩子由谁来抚养呢?毕竟,最有资格抚养他的人(那个抽到短签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很多人可能会主动退出抚养资格的竞争,他们或许会通过投票来决定,也可能会再次抽签。但这时有人提出,既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 “超人类”—— 拥有极快的思维速度,而且很多人甚至已经完全变成了计算机中的数字实体,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制造一对 “父母机器人”:在机器人做出每个重大决策前,所有人都进行投票,并且为机器人设定一套通用的行为准则,以避免这对机器人父母出现类似严重多重人格障碍的情况。
这样一来,那些想要体验为人父母每一刻的人都能如愿以偿,而这个孩子也能受益于数百位 “父母” 的抚养 —— 其中大多数 “父母” 可能都拥有数千年的生活阅历。这种方式虽然有些奇怪,但我觉得,这个孩子面临的最大问题可能是会被过度溺爱。
同样地,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长串想做的事情,但其中很多事情在现实中是无法同时去做的。虽然一个永生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完所有事情,但我们人类天生就缺乏耐心。
或许你有三件非常想做的事情,于是你克隆了两个自己,然后你们三个人各自选择其中一件事去做:比如一个你专注于经营企业,另一个你组建家庭,第三个你则去探索其他太阳系。你们还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交换一次记忆,这样你们每个人都能体验到另外两件事带来的乐趣。你知道,如果不这样做,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三个人会逐渐变得截然不同,成为真正独立的个体;但即便交换记忆,这种差异或许也依然会出现。
不过,这种情况还算顺利。但后来出现了另一个人,他决定大量克隆自己,目的是打造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 每个克隆体都去接受专门培训,有的成为会计,有的成为营销专家,有的成为律师,等等。换句话说,这个商业帝国里的所有员工都是他的克隆体。
按理说,经历了如此不同的生活,这些克隆体的身份应该会逐渐分裂。但我们假设这种分裂并没有发生。社会虽然不太认可这种由上百万个克隆体组成的 “超级个体”,但这些克隆体并没有违法:他们努力工作,按时缴税,而且很多克隆体还经常参与志愿活动。
但现在问题来了:一场重要的选举即将举行,这上百万个克隆体都决定登记投票,而且他们显然计划投出相同的票。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