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清晨。
苏跡现在严重怀疑人生。
所谓切磋,难道不应该是双方都获得极大收穫,修为共同精进的美事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单方面的扶贫?
而且还是精准扶贫。
他负责付出,小狐狸负责收穫。
苏跡有气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床上,双眼无神地望著屋顶的横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就这么躺著。
苏玖那只小狐狸,正慵懒地侧躺,身上只盖著一层薄薄的被。
就在这时。
“师兄,有人靠过来了。”
咚、咚、咚!
三声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骤然打破小院的寧静。
这声音里,透著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急不可耐。
苏跡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赵天扬!
老东西回来了!
苏跡也顾不上身体的酸软,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
“师妹!快!快藏起来!”
“那老东西回来了!”
“哦。”
苏玖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哦什么哦!你快点啊!不会变不回去了吧?”
他记得清清楚楚,苏玖之前说过,她这秘法消耗极大,一旦从他体內出来,至少也得休养个半个月,才能再次施展。
这七天,两人几乎是日夜顛倒切磋交流。
她现在这状態,还能藏得回去吗?
“师兄,你在急什么?”
苏玖坐起身,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穿戴整齐。
她身形一晃,便化作那巴掌大小,毛茸茸的q版迷你虚影,只是这一次,她的虚影凝实无比,身后那第三条狐尾,也几乎要彻底显现。
她轻车熟路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苏跡体內。
苏跡只感觉灵根处微微一热,便再无动静。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甚至带上几分不耐。
苏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皱巴巴的长袍。
他扶著墙,一步三晃地朝著门口走去,只是那脚步虚浮。
吱呀——
院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门口,赵天扬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身后,还跟著一脸焦急与担忧的张奎。
赵天扬其实第五天就回来了。
他本想第一时间就来验证苏跡的“成色”,却被张奎死死拦住。
张奎的说辞很简单,苏管事正在闭关的关键时刻,绝不能被打扰,否则前功尽弃,大家一起玩完。
赵天扬虽然心急,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係,只能强行按捺住性子,在外面多等了三天。
这三天,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今天,他实在是等不了了。
当他看到苏跡那副仿佛被十几个女修围攻的虚弱模样时,赵天扬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抹惊疑,但很快,便被一种瞭然所取代。
看来,张奎没有骗他。
这小子,確实是在用某种秘法,而且看样子,代价不小。
“苏苏管事。”
张奎看到苏跡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你这是”
苏跡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仿佛隨时都会断气。
“没没事。”
他靠在门框上,大口地喘息著,那张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让让赵老和张大哥,久等了。”
赵天扬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眸,如同鹰隼般,死死地锁定在苏跡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著。
许久,他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七日已到。”
赵天扬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准备好了吗?”
苏跡闻言,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悲壮。 他挺直了那本已有些佝僂的腰杆,那双本该黯淡无光的眸子,在这一刻,却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光彩。
他一字一顿。
“我,准备好了!”
赵天扬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他转过身,那乾瘦的背影,在荒原的冷风中,显得有几分萧索。
“既然如此。”
“那便隨我来吧。”
赵天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朝著矿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张奎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给苏跡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像是在说:苏老弟,挺住!成败在此一举!
苏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演。
都他妈搁这儿演。
苏跡也迈开那虚浮的脚步,跟了上去。
他此刻的演技,堪称是本色出演。
因为,他是真的虚。
赵天扬没有带他们去別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向他自己的住所。
赵天扬没有请张奎进屋的意思。
视线重新落在苏跡的身上:“你跟我来。”
苏跡闻言也是跟了上去。
进屋后,赵天扬一言不发,只是从怀极为珍重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由紫檀木製成的盒子。
盒子打开,一股充沛的灵气瞬间瀰漫开来。
苏跡定睛一看,只见盒子內衬著柔软的金色绸缎,上面静静地躺著三枚顏色各异,约莫三寸长的玉针。
一根通体雪白,散发著柔和的光晕。
一根漆黑如墨,却不显半分邪异,反而有种沉凝如山的感觉。
最后一根,则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宛如少女脸颊上最动人的那一抹緋红。
三枚玉针的尾部,都连著一根细若游丝的金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匯聚於一块鸽子蛋大小,通体灰扑扑,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头上。
“此物,名为『三才验身石』。”
赵天扬的声音沙哑,他拿起那块灰色的石头。
“本想找人来验的。”
“但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能退而求其次,从一个没落的宗门里,了不小的代价,才『借』来这东西。”
他瞥了苏跡一眼,带著一种不加掩饰的审视。
“它能验明世间绝大多数的特殊体质,准確率,在九成以上。”
苏跡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虚弱的模样,甚至还配合地咳嗽了两声。
“那那要如何验?”
“脱。”
赵天扬吐出一个字,简单,直接,不容置喙。
苏跡:“?”
“赵老,您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赵天扬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諢,只是伸出乾枯的手指,拿起那根通体雪白的玉针。
“此针,名为『皓雪』,验的是体质的纯粹与否。”
他拿著玉针,朝著苏跡的胸口位置,比划了一下。
“心口膻中穴,乃人体气血匯聚之所,体质纯粹与否,在此处,最易分辨。”
苏跡的脸皮,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这老东西,还真是个讲究人。
验个体质,还非得脱衣服。
他慢吞吞地,解开自己那件皱巴巴的长袍,露出里面略显单薄的里衣。
“还要脱吗?”苏跡问。
赵天扬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跡嘆了口气,认命般地,將里衣也一併脱下,露出那算不上壮硕,却也线条分明的胸膛。
赵天扬没有再废话,他拿著那根名为“皓雪”的白色玉针,缓步上前。
苏跡只感觉胸口一凉。
那枚玉针,已经悄无声息地,刺入他膻中穴半寸。
一股柔和,却又带著几分探寻意味的奇异能量,顺著玉针,缓缓注入他体內。
他能感觉到,那股奇异的能量,正在他的经脉中游走,像是在寻找著什么。
下一刻。
嗡——!
那枚刺入苏跡胸口的白色玉针,毫无徵兆地,爆发出一阵无比璀璨的白光!
赵天扬那双浑浊的眼眸,在看到这阵白光的瞬间,骤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