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闻言大喜过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天佑大秦！天佑陛下！”
赢辰也长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断臂处的剧痛瞬间反扑，让他脸色一白，差点没站稳。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皆大欢喜的时候，夏无且却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欲言又止，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嬴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那刚刚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沉了下来，目光如刀：“有话直说。吞吞吐吐，朕斩了你。”
夏无且浑身一哆嗦，咬牙道：“陛下……此药虽神，却……却似有修补不足之嫌。它虽然强行点燃了陛下的生机，但这就象是给一个满是孔洞的水缸里注水。”
“水虽注满了，但缸还是破的。”
“那股生机正在不断流逝……以微臣看来，这续命之效，恐怕……恐怕只有五年。”
轰！
这句话象是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了刚刚沸腾的大帐内。
五年？
只有五年？
李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多活五年已是万幸。
但对于始皇帝，对于这个刚刚一统天下、还有无数宏图霸业未完成的帝王来说，五年太短了！
弹指一挥间啊！
赵高低垂的头颅下，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隐晦的狂喜。
五年？
好！太好了！
五年时间，足够他布局，足够他弄死赢辰，足够他架空这个老不死的！
只要不是长生不死，那这大秦，迟早还是他的囊中之物！
“五年么……”
嬴政低声呢喃，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干枯如同树皮的手背，那股重获新生的喜悦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冲淡了大半。
他不怕死。
但他怕事情做不完。
南征百越未定，北击匈奴未果，书同文车同轨还在推行，六国馀孽还在暗中窥伺……
五年，够干什么？！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这位千古一帝的心头。
“只有五年啊……”
嬴政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萧索。
“呵呵。”
就在这气氛沉闷到极点的时候，一声极不合时宜的冷笑，突兀地响起。
众人惊愕回头。
只见满身是血的赢辰，正靠在帐柱上，用一种近乎疯癫，又带着极度不屑的眼神看着众人。
“怎么？这就绝望了？”
赢辰嘴角挂着血丝，声音却透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狂傲。
“一个个哭丧着脸给谁看？嫌五年短？”
“放肆！”李斯下意识地呵斥道。
“九殿下，此乃国殇之时，你……”
“李斯，你闭嘴！”
赢辰直接打断了他，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盯着塌上的嬴政。
“父皇，您也觉得五年短？”
嬴政看着这个陌生的儿子，眉头微皱：“辰儿，这神药既是你从天外求来，朕不怪你。五年已是天恩。”
“天恩？屁的天恩！”
赢辰突然爆了粗口，他从怀里掏出那块还没来得及扔的朱果皮，狠狠摔在地上。
“父皇，您知道这玩意儿在那方世界叫什么吗？”
“它叫‘杂品朱果’！是长在烂泥沟里的！”
“在那边，这是那些世家大族，用来喂猪、喂狗的饲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李斯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赵高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脱臼了。
就连夏无且这个见多识广的太医，此刻也是一脸呆滞。
什么？
这能让始皇帝起死回生、强行续命五年的神物是饲料？
是喂猪的？！
“你说……什么？”
嬴政的声音在颤斗，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种极其荒谬的冲击感。
“我说，这是垃圾！”
赢辰指着地上的果皮，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个修真界的怨毒和鄙夷。
“儿臣在那边，被人踩在泥里，被人当狗一样使唤，拼了这条命，断了这只手，才从猪槽旁边偷来了这么个没人要的烂果子！”
“因为儿臣没本事！儿臣弱！抢不到好的！”
赢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在那边，有真正的极品朱果，吃一颗能延寿百年！”
“有蟠桃，吃一颗能与天地同寿！”
“有九转金丹，吃一颗能立地飞升！”
“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他们拿咱们当蝼蚁，当草芥！他们把这种能救您命的东西拿去喂畜生，都不肯施舍给凡人一口！”
说到这里，赢辰猛地往前踏了一步，眼神如火，死死盯着嬴政：
“父皇！您是千古一帝！您甘心吗？！”
“您甘心用人家喂猪剩下的东西续命吗？！”
“您甘心只有这区区五年吗？！”
轰！
这一连串的质问，象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嬴政的心口，砸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对仙人的敬畏，也砸碎了他身为凡人帝王的自卑。
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他嬴政这辈子，什么都要最好的！
最好的马，最好的剑，最大的宫殿，最潦阔的疆土！
现在告诉他，救他命的东西是人家喂猪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点燃了嬴政那颗原本有些冷却的心脏。
他的脸色变了。
不再是刚才的萧索，而是一种狰狞，一种饿狼看到了肉、强盗看到了金库时的贪婪与暴戾。
“喂猪的……”
嬴政死死抓着床沿，指节用力到发白，那坚硬的檀木床沿竟然被他硬生生掰下来一块！
“好……好得很！”
“原来朕的命，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头猪！”
嬴政缓缓抬起头，那双重瞳中，此刻燃烧着两团黑色的火焰。
那不是求生的火，那是毁灭的火。
“辰儿。”
嬴政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那边有能延寿百年的朱果？有能与天地同寿的蟠桃？”
赢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那个笑容，残忍而嗜血：
“有！多得是！堆积如山！就在那些宗门的宝库里，就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手中！”
“只是儿臣抢不过他们。”
“抢不过？”
嬴政突然笑了。
他缓缓从塌上站了起来，虽然身体依旧消瘦，虽然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但此刻，那一身统御六合，唯我独尊的帝王势，轰然爆发！
他一把推开想要搀扶的李斯，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到赢辰面前。
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的儿子，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野心”的狂热。
“你一个人，自然抢不过。”
嬴政伸出那只干枯却有力的手，重重拍在赢辰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如滚雷过境：
“但若是朕的大秦呢？”
“若是朕带着百万锐士，带着蒙恬，带着天下的强弓劲弩……”
“能不能抢得过？！”
这一刻。
帐外的雷声似乎都小了下去。
李斯跪在地上，浑身战栗。
他听懂了。
这哪里是在问能不能抢过？
这分明是在向天宣战！
赢辰感受着肩膀上载来的力度，那是父亲的意志，也是整个帝国的意志。
他知道，大秦这台战争机器，被彻底激活了。
“父皇。”
赢辰挺直了脊梁，哪怕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高亢：
“能！”
“只要父皇敢令，儿臣便敢做那先锋！”
“这五年，不是让咱们等死。”
赢辰眼中精光爆闪，说出了那句将彻底改变两个世界命运的话：
“这五年，是留给咱们父子去抢，举国飞升的起点！”
嬴政闻言，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去抢！好一个举国飞升！”
“朕这一生，灭六国，废分封，本就是逆天而行！如今不过是换个更大的天来逆罢了！”
笑声止歇。
嬴政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帐外那漆黑的雨夜，也仿佛通过雨夜，看到了那个并不遥远的修真界。
“告诉朕。”
“那扇门怎么开？”
“朕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大秦律！”
“抢朕的寿数，朕诛他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