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用力推开，宋父沉着一张脸走进来。
“联姻？和沈家？”
宋父的声音压抑着怒气，盯着坐在桌后好整以暇的宋丞。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宋丞缓缓抬起眼皮，目光里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父亲？您什么时候在意过我这个儿子？又什么时候，需要我把您放在眼里了？”
他轻笑了一声，“这件事，我从未刻意隐瞒，只是您贵人事忙，目光从来只落在您那位正牌公子身上。”
这话戳中了宋父的痛处，他脸色一阵青白，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确实是从别人口中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这让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担忧。
他绝不能让这个私生子，借着沈家的势力，威胁到宋逸的地位，哪怕老爷子对这个孙子一向不怎么看重。
“我不同意！”
宋父突然大声说道。
他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件事太仓促了，沈家那边什么态度还不明确，我们宋家不能这么冒失。”
宋丞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懒得点破对方的龌龊心思。
“这件事，爷爷已经点头了，他老人家，同意了。”
言外之意，你同不同意，根本不重要。
这话更是让宋父怒火中烧，谁不知道他在公司看似职位不低，实则被架空，实权恐怕还不如他儿子宋逸。
在家里更是如此，老爷子一言九鼎，根本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此刻被亲生儿子如此直白地揭穿，宋父恼羞成怒，积压的不满和自卑全数转化为怒火。
“宋丞！你别总拿老爷子来压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公司，这宋家，迟早都是要交到我手里的，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自作主张。”
他越说越激动，开始口不择言地斥责宋丞目无尊长，野心勃勃，不顾家族利益，仿佛要将多年来对这个污点儿子的所有不满都倾泻出来。
宋丞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反驳。
直到宋父因为吼得太用力而微微喘息，暂时停歇时，宋丞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朝外，递到了宋父眼前。
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联系人是爷爷。
宋父的脸色煞白，他惊恐地瞪着那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时候打通的？
自己刚才那些抱怨老爷子的，甚至宣称公司迟早是自己的大言不惭的话，难道全被电话那头的老爷子听到了？
下一秒，手机听筒里传出一声冷哼，正是宋老爷子的声音。
“呵，宋建明，你好大的口气，公司迟早交到你手里？你是不是早就当我死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爸！不是，您听我解释……”
宋父慌忙想要辩解。
但老爷子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抬头，看向宋丞，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伸手指着宋丞，手指都在发抖：“你……你阴我？！”
宋丞无所谓地收回手机，没有回答。
宋父顾不上找宋丞算账，此刻满心都是如何平息老爷子的怒火。
他慌乱地转身，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
宋丞这才缓缓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门边，倚靠在门框上，望着宋父那仓皇失措的背影。
他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过了会儿。
宋丞收敛了嘴角的冷笑，正准备转身回办公室，视线余光却瞥见了门口不知何时多出的一道身影。
是宋逸。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带着些许不赞同。
宋丞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疏离淡漠的样子。
他没打算开口，径直朝着办公桌走去。
宋逸跟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隔开了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
他走到办公室中央，看着宋丞重新坐回椅背的身影，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阿丞，何必每次都这样？和爸搞得这么剑拔弩张……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一家人？”宋丞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他终于抬起眼，看向宋逸。
“宋逸，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看不见？”
宋丞皱了皱眉。
“你看不见他是怎么对我的？看不见老爷子又是用什么眼光打量我的？在宋家，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家人，我是一枚棋子，一枚用得顺手就留着，用不着或者不听话就能随时丢弃的棋子！”
他盯着宋逸，“你从小众星捧月，是父亲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是爷爷认可的宋家未来，你活在阳光底下，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我呢？”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我是什么？是阴沟里的老鼠，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是你们光辉形象上的一个污点。”
“宋逸，”他声音低沉下去，“不要总是站在你的道德制高点上，来评判我的所作所为，你没有经历过我的处境，就没资格要求我像你一样，去维护那套虚伪的家和万事兴。”
宋逸被他这番话刺得心痛。
他看着眼前的弟弟，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习惯了扮演温和的兄长角色，试图弥合家庭裂痕，却一次次在宋丞坚硬的壁垒前撞得头破血流。
最终，他所有的劝说和道理都化作一声叹息。
“阿丞，无论如何……你还有哥哥。有哥哥在，你就不会无家可归。”
说完，他深深看了宋丞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宋丞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宋逸最后那句话在他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