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图卢斯打量了一眼昂图,随即他摇了摇头。
“塞克图斯,并不是我不愿意,你这个私人奴隶太瘦弱了,你瞧瞧吧,他身上没有一块象样的肌肉……嗯好吧,就算体格不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神情畏缩,目光无神,这样的扈从如何担任法西斯执者?肩扛像征公职人员权威的法西斯束棒斧?”
“啊?这样吗……”
李泽一愣,扭头看向昂图。
呃,昂图这张脸黑黢黢的,模样不算出众,但胜在相貌朴实,给人一种沉稳感觉,虽然肌肉不发达,但个子也有一米七了,在这个时代不算矮了。
神情畏缩,目光无神?
对一个受尽压榨的奴隶而言,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昂图,来,狠一个给伦图卢斯大人看看!”
李泽忽然用力一拍昂图的后背说道。
昂图吓得咳嗽几声,就象被空气呛住了似的:“啊??我吗?”
李泽凑近他身边低语:“还想不想为你妹妹申冤,将她救出魔爪?想不想恢复自由民?难道你要姑负我为你争取到的机会?”
“可是塞克图斯……哦不,主人!我做不到啊,我……”
李泽凝眉:“在船舱里你是怎么做到的?气势惊人,血性十足,想想你被安伟达抢走的田地和家产,想想你沦为奴隶的日子,想想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被安伟达…………”
“他该死!!
安伟达!那个肮脏又卑鄙的混蛋,他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一个道德品质只配和地狱恶犬相提并论的狗东西!!”
李泽的话甚至还没说完,就被眼睛通红的昂图给打断!
昂图突然就象上了发条一样声音洪亮,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怒火!
这一幕让在场的百夫长和士兵们皆感到震惊。
当然,维斯和马破除外!
即便如此,他们俩人也忍不住点了点脑袋,唔,这小子要是进了军营绝对不孬。
“勇气可嘉!”
伦图卢斯眼睛一亮,他点点头道:“安伟达就是那个欺压你的埃及商人吧,我已经感受到你对他的恨意了。”
他看向李泽:“既如此,最后一位法西斯执者就是你的私人奴隶了,他叫昂……图?”
“是的昂图,谢谢、谢谢大人!”
昂图神情激动,他脸上笑容绽放,眼里的仇恨瞬间散去,开心的象个孩子。
他没有给塞克图斯主人丢脸!
“好了,跟我进来吧。”
伦图卢斯推开储藏室房门,当先走了进去。
身后,九名士兵抱着十二束足有半人高,成年杉木粗细,也就是五十厘米粗的法西斯步伐沉稳的走进储藏室。
李泽第一次见到这玩意,他眨了眨眼,感觉也就这样啊,一堆木棒能有什么威慑力?
也就插在中间,磨得发亮的青铜斧刃,令人有些望而生畏。
“维斯、马破、昂图,上前接过法西斯。”
伦图卢斯一声令喝,随即他开始教导十二人如何手持法西斯束棒。
李泽在旁边看的颇为激动,有种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十二人以左肩垂直扛起法西斯,青铜斧倾斜向外,露出锋利的斧刃,这一幕和后世出土的奥古斯都浮雕、图拉真浮雕上的雕刻堪称一般无二。
教导过程很短暂,主要持法西斯束棒也很简单,在罗马城内,这都是执政官扈从干的事。
所以大概只用了五分钟,十二人便已经能标准的肩扛法西斯了。
趁着这会空闲,李泽忍不住和伦图卢斯聊起天来。
“伦图卢斯老爹,我记得没错的话,恺撒不是已经担任今年的执政官?当然,他的执政官是靠武力胁迫得来的,也没有得到大多数元老的认可,可终究他夺得了今年执政官的职位不假。
咱们现在用法西斯束棒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还有,这些法西斯束棒又是哪来的?”
听到恺撒的名字,伦图卢斯一向开朗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
他忍不住冷笑:“那个卑鄙的家伙和当年的苏拉有何分别?他操控公民大会,选举自己担任执政官的举措简直滑稽可笑!西塞罗写得那封信早就火遍地中海,我都会背了!”
“诸位且看啊,我们的保民官之父,高卢的赫剌克勒斯,秃头的好色之徒终于又一次拯救了共和国,拯救的方式是先把共和国吓得尿了裤子,再把公民大会变成他的家奴投票队!
投票者只有两类:一类是被第十三军团长矛顶着后腰的公民,另一类是已经逃到布尔迪西却忘记带身体的元老……
诸位可还记得?过去我们说执政官是人民选出来的,现在得改口了:执政官是人民的剌刀选出来的!
法西斯束棒从此不必再用桦木做了,用高卢的长矛就行,反正斧头已经插在了每个投票人的脖子上了!
哦对了,他还谦虚地说:“我只是暂时担任一下执政官,等内战结束就归还权力。”就象强盗进了你家,坐在你的宝座上对你说:“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你的妻子和金库,等我花完就还给你。”
多么高尚!多么可信!多么尤里乌斯!”
李泽:“……”
他简直目定口呆的看完伦图卢斯这绘声绘色的演绎。
好半天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伦图卢斯这演绎太特么“西塞罗”了!
要不是一张标志性的驴脸,李泽都要觉得对方是不是西塞罗本人,这般讥讽的文本,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个时代除了西塞罗再没有谁了。
一想到这,李泽真想亲眼见见这位当今地中海时代的大演说家!
不过很可惜,西塞罗目前还被囚禁在意大利南部的布尔迪西港。
法萨卢斯决战后,对庞培派心灰意冷的西塞罗高举起了双手投降,跟随恺撒的军团回到了意大利,因为位高权重,他目前被安东尼软禁在了布尔迪西。
等到恺撒在埃及忙完国事和私事,再去小亚细亚转了一圈后,就会接见可怜的老西塞罗带他回罗马城了。
时间不长,也就十四个月!
李泽能知道的这么详细,还得多亏被软禁时期的西塞罗,老人家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看着围绕在他身旁的恺撒士兵,害怕极了恺撒会杀他。
他将每天心惊胆战的内心独白事无巨细写进了和友人的书信中,这些信件留存于世,成为地中海留存下来数量最庞大、最完整的私人通信集。
而这近九百封书信里,最幽默的无疑是他讽刺恺撒的。
内战结束之后,西塞罗在私人信件中依旧不放过恺撒,当恺撒在埃及沉醉宫廷,等待和埃及艳后的孩子降生之时,西塞罗在信件里写道:
“令人可笑的是,我们的独裁官把罗马国库里的金子都铺在了亚历山大宫殿的床榻上,并且他本人还在给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当接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