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庞培当即喝道。
他从爱琴海出发时,就派了一艘快船给埃及王室去信,让埃及王室准许自己入境,眼瞅这都过去三天,明日就要抵达埃及了,埃及的回信却迟迟未到,他心头也颇为焦急。
好在,回信终于来了!
门外,一名罗马士兵风尘仆仆进来,向庞培呈送了一封羊皮纸材质的密信。
待士兵离开,庞培当众念诵了这封信,在场之人都是他的心腹或亲属,没什么好隐瞒的。
“伟大而尊贵的庞培阁下,罗马的执政官、统帅,我们国王及其王室的恩人与朋友。
愿神只塞尔卡拉皮斯护佑您平安抵达我们的海岸。
您的来信已由忠诚的使者送达,国王陛下与我等宫廷重臣拜读之后,心中充满了对您境遇的深切同情……您提及昔日情谊,我们铭记在心,因此埃及决定毫不尤豫地向您敞开王国的大门!
虽然埃及国王目前因一些私事在佩卢西姆城逗留,但我们也欢迎伟大的庞培来到佩卢西姆,这座美丽富饶同样不输亚历山大的海港坐客。
我们将为您准备丰盛的食物,洁净的住所…………
最后,您忠诚的朋友与盟友,埃及国王托勒密十三世。”
读完回信,庞培心头忍不住松了口气。
虽然他没想到埃及国王不在首都亚历山大,而是在埃及最东北的城市佩卢西姆,但无妨,以五层桨帆船的航行速度,在这个风向尚可的季节,去亚历山大和佩卢西姆用时也差不多!
西庇阿和两位高级指挥官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一位指挥官激动道:“多亏庞培统帅当年慷慨帮助了埃及,如今的托勒密国王才会对您感恩戴德,接纳我等入境自是理所当然。”
叫米诺亚斯的指挥官说道:“埃及作为罗马最大的盟友,理应欢迎我们的到来,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意外可言!”
米诺亚斯,这位西庇阿的心腹军官看向李泽:
“塞克图斯阁下可以尽情放心了,你所谓的军心涣散,在明天登陆佩卢西姆后就会烟消云散,那两名重症的百夫长也将在埃及得到最好的治疔。”
“唉!”
李泽忽然叹了口气。
米诺亚斯皱眉:“阁下为何叹气,我们明天就能到埃及,难道你认为船上的士兵们都撑不到明日便要哗变?”
身为西庇阿麾下最信任的第四军团军团长,他出身显赫,是罗马城的贵族,所以他本身就不用太过畏惧塞克图斯这个庞培之子的身份。
因此,刚才对方质疑他的统帅时,他就忍不住想要出声。
但因为庞培发声,而且塞克图斯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黄口小儿,而他米诺亚斯已经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将,他都是能当对方叔叔的年纪了。
所以他也就没有呛声。
可现在,埃及的回信来了,更是表达了欢迎他们入境的热情。
这是一件大喜事!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却还在这里唉声叹气,简直煞风景,想到这里米诺亚斯忍不住的想呛呛这小子!
李泽说道:“我不是担心士兵哗变,而是担心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我的眼前已经被一片黑雾屏蔽,看不见前路。”
米诺亚斯冷笑:“装神弄鬼!黑雾从何而来?”
李泽道:“佩卢西姆!”
米诺亚斯讥讽道:“哦?那我倒愿闻其详。”
“不必了,我认为有些话还是跟我的父亲私聊为好,毕竟,人是无法对一头猪去讲真理的。”
米诺亚斯瞬间瞪大了眼睛。
怒火一下窜上了心尖:“你……”
“够了塞克图斯,你若是有想法,不妨直接说出来。”
西庇阿突然开口道。
他虽然不明白塞克图斯病愈之后,怎么跟吃了黑胡椒一样,变得这般亢奋大胆?
但无论如何,他也要克制自己的部下,不能让其说出一些胡话来,开罪了这位庞培之子。
李泽只是扭头看向庞培,这个已经神色严肃盯着他的父亲。
怒气已经在庞培的眼中积攒,李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压力!
那是他小时候调皮,老爸熟练的抽出了七匹狼时的感觉。
这该死的原生附魔!
他十分笃信自己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绝对会招惹来如山体滑坡般的父爱!
于是李泽也提高了声调道:“这封信是包裹在蜂蜜中的毒药!它是一封政治诱骗信!”
“埃及方面并不欢迎父亲您的到来,相反他们很恐惧,担心您的抵达会招惹恺撒的怒火,所以他们将对父亲您不利!”
庞培一下子愣住。
他是有火气,尤其是埃及已经来了回信,愿意接纳他。
本是一件大好事,他的儿子却在这里长吁短叹,他的确想发怒,只不过人前不好发作。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儿子会说出这番话来。
庞培忍不住问道:“什么不利,难道埃及还要将我绑了,献给恺撒吗?!”
李泽沉默。
看到自家儿子突然不说话,庞培更来气:“你说话!”
哪怕是在人前,哪怕有失风度,哪怕再宠爱这个幼子,可这小子在一众军官面前信口胡诌,那他必须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家伙了。
一旁,西庇阿和米诺亚斯已经适时闭上了嘴,他们扬起来的嘴角充分说明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于是,就在庞培的呵斥声中,李泽说道:
“不是绑了,而是加害……”
后面的话李泽真的说不出来了,这话要说出来,有点哄堂大孝了。
好在在场的人虽然军事谋略可能差了点,但都不是蠢人!
看见塞克图斯欲言又止,庞培的脸色变了。
如果绑了送给恺撒还不算,还有什么比这更坏的结果呢?
那当然是他的命了!
想到这他脸上的怒气退去,眼神灼灼盯着李泽,声音变得低沉。
“这不过是你毫无依据的臆测!”
李泽当即问道:“那么父亲可知埃及王国陷入宫廷内乱之中?”
庞培一愣,宫廷内乱?
李泽又问:“父亲可知道埃及国王今年多大?他身边的宠臣和宫廷宦官叫什么名字?”
“又可知道,埃及国王现在为何在佩卢西姆?这个埃及和罗马叙利亚行省接壤的边境重镇?”
庞培完全愣住了,他完全答不上自家儿子的发问。
虽然他知道埃及已经换了新国王,应该是当年他所扶持的托勒密十二世的儿子,可对方多大年纪他哪里会知道?
至于埃及国王为何在佩卢西姆,信中不是都说了,因为一些私事?
他堂堂罗马执政官,伟大的罗马统帅,平日处理的都是涉及整个地中海世界的政务,怎么可能会对埃及国王日常出行这种小事感兴趣!
李泽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
“我想在场的诸位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我知道!”
“因为埃及国王托勒密十三世正在佩卢西姆率军与他的姐姐,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拉七世率领的军队对峙!埃及,也很可能即将爆发内战!”
“什么!?”
指挥室里所有人瞬间愣住。
这怎么可能?
李泽继续说道:“埃及的新国王托勒密十三世,今年才刚满十四岁,在罗马,他都还没有成年!他的宫廷总管也即他最信任的心腹,名叫波提努斯,他的宠臣,一个是如今埃及军团的总督,名叫阿基拉斯,一个是他的教师兼王室顾问,名叫狄奥多图斯,而此三人,都是老国王指定的托孤大臣,和父亲您的年岁相差不大。
埃及被他们三人把控,可他们不仅没有治理好埃及,反而肆意施令,为所欲为,为了独断朝纲,他们还推翻了老国王的遗嘱,发动宫廷政变,将现任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拉七世都赶出了埃及疆域之外。”
“克里奥帕特拉七世逃亡了叙利亚,我听闻她在那里组建军队,欲要夺回王位,所以此刻托勒密十三世为何在佩卢西姆,这个离叙利亚行省最近的埃及城邦,原因恐怕不言自明!”
此刻,指挥室里所有人都目定口呆的看着塞克图斯。
他们脑子有些懵圈!
塞克图斯说的这些,他们根本闻所未闻!
而李泽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充满审视,在梭巡全场扫过众人之后,只淡淡的问道:
“国王没有统治权,想必诸位该知道这封回信也绝对是出自那三个操控国王的权臣之手。
那么谁能回答我,一个违背了老国王遗嘱,将其当成废纸丢进垃圾篓里,将女王赶出宫廷,与恺撒一般悍然发动内战的奸臣团伙,他们联手写下的回信,就算将里头的真心全部提炼出来,又价值几盎司呢?”
……
一片死寂!
这一刻,指挥室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