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对文迪那堪称“社交自杀”式的开场白置若罔闻,他更关心对方在网络简历上写的硬实力。
有缺点怎么了?没有这缺点,他这座小庙哪敢找一个前音乐总监面试。
他指尖轻点桌面,抛出了下一个问题:“简历上说,你有一定的财会技能?”
自己一屁股债需要对接跟踪,各种版权费,会通过音乐平台和网络平台,以月为单位转到公司账户,还有报税的事要操心。
文迪端起服务生送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表情象是被酸到了一样,撇了撇嘴道:“谈不上什么技能,就是会做帐报税而已,就你们那个小猫两三只的小作坊,帐目能有多复杂?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这话说得,仿佛宇星娱乐在他眼里就是个随时会倒闭的夫妻店,要不是他提前说了毒舌这事,王良还以为他在嘲讽。
关键是你说前半句就可以了,非要多个后半句。
王良不以为意,继续问道:“简历上说,你还考了律师证?”
“哦,那个啊。”
文迪提起这个,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不那么刻薄的神情,“没办法,海豚音乐刚起步的时候,艺人合约、商业纠纷,一堆糟心事,老板舍不得花钱请律师,我就寻思着,求人不如求己,干脆自己考一个算了。”
他轻描淡写地讲述着,却让王良和甄想同时听出了一股辛酸。
甄想这个直肠子,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疏离感,好奇地插嘴问道:“不对啊文迪哥,你都在那家公司干了十五年了,算是元老了吧?怎么会没有股权?说被辞退就被辞退了?”
这个问题,象是精准地踩中了文迪的痛脚。
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精致面具瞬间僵住,沉默了片刻,表情变得极其糟心,象是吞了一只苍蝇。一个算是律师的人,最后却被合同上的法律条款给坑了,这种事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毒舌,但也是纯粹的人,被信仁所背叛。
王良适时地敲了敲桌子,将话题拉了回来:“你的薪资要求是税前两万。按照你的能力,这个薪资似乎有些低了。”
文迪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他瞥了一眼王良,毒舌本性再次上线:
“能开的起价的公司,我想去的公司,不可能再接受我这样的人。你们公司官网那简陋的样子,就知道一屁股债,也给不起更高的价了。先这样吧,这是第一年的价格。如果合作愉快,第二年续约的时候,我肯定是要拿比例分红的。”
娱乐圈,“毒舌”这个属性,或许真的很要命,不只娱乐圈,各行各业这种异类可能都不太容易混。
虽说文迪不太会说话,但这段王良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还是听出了一些夸奖。
他的言外之意或许是:我赌你王良能把公司做起来,现在是抄底入股。
这是不是表现得太隐晦了。
“可以。”王良几乎没有尤豫,好歹薅你一年,他直接伸出手:“欢迎你添加宇星。”
“等等。”就在王良以为事情已经敲定的时候,文迪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没有伸出手。
“怎么了?”王良问道。
文迪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刚刚嘲讽了自己的甄想,下巴微抬,问道:“他,不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吧?”
王良看了一眼甄想,如实回答:“不是。”
“那还好。”文迪松了口气,握住王良的手,随即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给出了一个堪称暴击的结论,“一脸火不了的样子。”
这是报复刚刚被甄想无意间嘲讽?
你是服用了猎人途径魔药吗?
少嘲讽一句会失控?
“噗——咳咳!”甄想一口水没忍住,呛得满脸通红,成为明星可是他的梦想!
甄想猛地站起来,不服气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边说话他还边挠了挠头发,似乎想要凹一个帅气的造型,但可惜反而衬托地他有些心虚。
文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分析道:“第一,颜值。底子还算能打,但你的妆容、发型,包括这一身名牌,审美很差,完全没有发挥出优势,穿到你身上,反而显得很廉价。”
“第二,性格。好听点叫大大咧咧,不好听,就叫傻。前两条结合在一起,在娱乐圈卖真诚人设还好,但是要结合第三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情商。”文迪终于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可以在镜头前傻得冒泡,但不能真傻得不懂敬酒,
对于眼前公司老板,没表现出任何尊重,哪怕是虚假的。在明知道我可能是你未来上司的情况下,一个还未出道的新人,连娱乐圈最基本的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的常识都不懂。就你这样的,绝对起不来。”
这一番话,专业、犀利,且毫不留情,每一个字都象一把刀,把甄想捅了个对穿。
甄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只能嘴硬地反驳:“谁……谁说我未出道了!我……我有代表作的!《若是月亮还没来》!”
王良看着他这副快要被气哭的样子,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他家有钱,很有钱。”
文迪愣了两秒,然后露出了一个专业的笑容。
“那没事了。”
……
甄想回去上课,也可能是被文迪伤到了。
王良领着文迪,打滴来到了汤姆小店。
推开门,一股由乐器、尘埃和外卖盒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店内的环境一如既往的杂乱,各种乐器和设备堆放得满满当-,只留下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过的小径。
文迪在门口停下脚步,精致的眉毛嫌弃地皱了起来,他扫视了一圈这堪称灾难现场的环境,用他那标志性的嘲讽语气说道:“事先声明,我的工作职责里,可不包括收拾卫生。”
刚合上外卖盒的汤姆,擦擦嘴,嘴角向王良露出笑容:“这些包括在制作费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