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一盒泔水似的东西,竟是出自宋家的厨房。
司念念故作委屈地低下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瓮声瓮气地说:“我第一次去国公府那么大的地方,头回吃到那么好吃的宴席。”
“我也不知道杯子里装的是果子酒,”司念念委屈道,“我只是吃得撑着难受,想喝点水顺一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醉了。”
“我又不是故意眈误事儿的……”
宋大人显然不知道厨房的小动作,猛然一猝就转头看向了宋夫人。
宋夫人这下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我也不知道啊!”宋夫人急切道,“我只是吩咐让九攸堂的人自己去大厨房提饭,可……”
谁能想到,厨房那群拜高踩低的混帐东西,竟然把事儿办成了这样!
司念念抽了抽鼻子,忍住哭声似的说:“我之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算了,反正我什么差的没吃过?”
“可赖妈妈前几日挨了厨房的打,秋月今日也被打了巴掌!”
司念念指着秋月肿起来的脸说:“都挨了打了,凭什么还让我们吃这个啊?”
打了她的一心背主的下人,不该给点儿好的补偿一下的吗?
这就让人白打了?!
堂堂官邸里的大姑娘,一日三餐竟是被糊弄成这个样子,真要是传出去的话,不光司念念要被人笑话,连带着宋家的门楣也要脏了!
宋大人气得胡子都在抖,忍无可忍地用力拍桌:“放肆!”
“简直放肆!”
“你……”
宋大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着眼说:“你今日在国公府,可曾跟人提起过此事?”
对上宋家夫妇紧张的眼神,司念念维持着苦瓜的表情摇头:“没。”
“你们不是不让我乱说话吗?”
宋大人心头巨石轰然落肚,司念念又往他的喉头卡了一刀:“我只想着抓紧时间多吃些,顾不上说话。”
宋大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司念念的确也是听话的。
只是她偶尔的听话,愣是卡得人心口疼!
宋大人呼哧喘出几口气,摆手结案:“今日的事儿就算了,你先带着她们回去,我会吩咐人重新给你送吃的。”
尽管今日没办成,可明日还有机会。
不急于这一刻!
司念念见好就收,告状结束就带着人窝窝囊囊地走了。
宋夫人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下不去,立马叫来了厨房的管事狠狠训斥:“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干的?!”
她是不喜欢司念念,也舍不得给她吃太好的。
可也不至于拿乞丐都不吃的猪食去堵司念念的嘴!
万幸司念念今日只顾着吃没乱说出去,否则的话,她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
厨房的管事被训得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是奴婢疏忽了!全都是奴婢的错!”
“夫人饶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疏忽了!”
宋大人看得心烦,烦躁道:“滚出去将功补过!”
“再敢有下次,绝不轻饶!”
管事连滚带爬地跑了,宋大人强忍怒火,又说起了明日施粥一事。
宋夫人赶紧说:“大人放心,我都按规矩准备好了。”
宫里的贵人为彰显仁德爱民,几乎每年都有这么一次,其中的细节和流程,宋夫人早就烂熟于心了。
宋大人不是很放心地说:“还有九攸堂那边……”
“她是第一次跟着去,明日务必看好了,不可多生是非!”
明日的十里粥棚几乎聚集了玉京城内的官宦人家,坚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宋夫人深以为然地点头,次日出发之时,第一件事就是让宋文看好司念念。
宋大人上朝去了,宋墨在家养伤。
宋文站在风口帮宋清涵挡着风,馀光落在司念念的身上,没由来地有些冒火:“今日是什么场合,你打扮得这么醒目做什么?”
宋清涵穿戴清丽低调,宛如雪中白梅清冷高贵,既不失身份,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司念念却穿着一件极其显目的红狐制的狐裘,往人堆里一站跟个大灯笼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第二眼就是她那张碍眼的脸!
长得丑就该自觉打扮低调些,不知美丑的张扬个什么劲儿!
司念念撩起眼帘看他一眼。
宋文有些没好气:“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
“四哥,”宋清涵轻轻扯了扯宋文的袖子,解释说,“这狐裘是我给姐姐的。”
昨日在国公府,解长盈当众讽刺她霸占了司念念的东西,她索性就把这件狐裘还给了司念念。
她知道司念念只有这么一件御寒的狐裘。
司念念今日必然只能穿这个。
宋清涵象是担心司念念生气,用只有宋文能听到的声音说:“姐姐身子单薄,穿上正好可以御寒,你别说她了。”
宋文舍不得训斥宋清涵,脱口而出:“我知道这东西是你的,好端端的你给她做什么?”
“你是好心,只怕有些人会把你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四哥……”
“好啦好啦,”宋文无奈道,“我不说就是了。”
说话间宋夫人带着呼呼啦啦的下人出来,凌霜赶紧扶着宋清涵追了上去。
司念念最后一个上车,车帘落下的瞬间,正好看到凌霜正在和秋霜低声说什么。
秋霜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似的重重点头。
司念念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懒得听车厢里母女情深的对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狐裘的一角。
这件狐裘在国公府的厚礼中也担得起一句贵重。
哪怕是受宠如宋清涵,她的手里也没有这样的宝贝。
可这人今日居然舍得拿出来给她了,还让钱妈妈传话,说是夫人的意思,再三嘱咐她一定要穿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司念念低头将翘起的嘴角掩盖在狐裘柔软的毛发里,假寐似的合上了眼。
宋夫人懒得理会司念念,只一味地叮嘱宋清涵:“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切记跟好我,千万不可擅自走开。”
“还有这个,”宋夫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幕篱,戴在宋清涵的头上说,“一定要戴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来!”
十里粥棚虽是善举,可前往粥棚等待施粥的,却全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
这些流民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若不是宫里的小黄门传了旨意,让官家女眷效仿贵人行善举,她压根就不会带着宋清涵去!
宋夫人说完瞪着司念念:“还有你,不许乱跑知道吗?”
“一会儿务必跟紧了,要是不听吩咐出了什么差错,可没人顾得上救你!”
司念念从狐裘中露出一双笑眼,笑声清脆:“好的,夫人。”
“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