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契约成立的瞬间,沉馀笙灵魂剧震。
那清淅无比的联结感传来,让她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神猛地一松。
紧接着便是喉头一甜!
“噗——”
她控制不住地连咳出几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身体摇摇欲坠。
施展这逆天契约术的代价远超想象。
成功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巨大的虚弱和一种深沉的茫然所取代。
代价如此惨重……契约的,却只是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甚至有些莫明其妙的少年……
这……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未知的、看似毫无力量的变量,赌上自己的一切……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
前路茫茫,她看不见光。
但下一秒,一股更加决绝的意志从她眼底升起!
不!
没有退路了!
重活一世,本就是向死而生!
既然选择了这条看似最荒诞、最艰难的路,那么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哪怕契约的是个废物,她也要把这废物……变成利刃!
若是真龙,便不该困于浅滩!
若是草芥……那我沉馀笙,便与你同葬于末日洪流,也绝不后悔回头!
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通过那道新生的契约链接,向馀烬下达了命令。
“以契约为凭!我,沉馀笙,以‘主’之名,令你——停下!到我身边来!”
馀烬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灵魂链接传来。
虽然强度对他来说如同微风,但其中蕴含的“规则效力”却真实不虚,让他朝着沉馀笙的方向晃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象是被一根无形的狗链子拽了一下!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落在了沉馀笙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无视和淡漠,而是如同万古寒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即将喷发的怒火。
沉馀笙被他这目光看得灵魂微颤,那目光中的威压即便被契约削弱了亿万倍,依旧让她感到了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惧。
奇怪,这家伙明明是普通人的气息,为什么眼神如此骇人?
但她死死咬住牙,前世血与火的磨练让她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压力,苍白的脸上强行维持着一丝属于“主人”的、带着虚弱却毋庸置疑的强势,与他对视:“现在,你是我的契灵了。我,沉馀笙,是你的主人。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来历!”
馀烬沉默了。
足足十秒后,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听到了全宇宙最好笑笑话的语气,轻轻吐出了四个字:“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你的主人。现在,我的契灵,报上你的真名与时代!”
沉馀笙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在这死寂的、濒临破碎的历史长河空间中清淅地回荡。
馀烬沉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自己从微末中崛起,于凡尘俗世中挣扎求存,一步步踏过尸山血海,从蝼蚁般的凡人修炼至巅峰。
想起自己横推星海无敌手,言出法随,让远古神兽俯首称臣,让不朽神魔跪拜祈祷!
那些曾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草芥的绝世神女,也甘愿褪去骄傲,只为求得他一丝垂青。
他的帝座,是由无数神魔的骸骨铺就。
他的威严,贯穿了浩瀚星河的每一个角落。
他,馀烬,便是行走的法则,便是终极的权威!
可现在……
一个故乡小世界里的、连修行门坎都未曾跨入的小丫头,竟敢站在他面前,宣称是他的……主人?
荒谬。
极致的荒谬感让他连怒意都生不出半分,只觉得宇宙之玄奇,莫过于此。
若非此刻帝源枯竭,天地排斥,强行斩灭这契约会牵动太大,导致他归乡计划功亏一篑,沉馀笙此时此刻的冒犯,只有形神俱灭这一个结局!
而现在,最快、最省力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这无知蝼蚁,自己解除契约。
他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星海,深不见底,却带着一种让沉馀笙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淡漠。
“少女。”
“你,僭越了。”
“吾,非你契灵。念你无知,吾予你一次生机。此乃,帝恩,亦是你,唯一的生路。否则,死。”
而就在此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虚伪关切的声音响起。
“馀笙妹妹,”
林天南在几个狗腿子的簇拥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依旧是那副江南贵公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他目光“惋惜”地扫过沉馀笙和她身旁的馀烬,摇头轻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
“看来,你这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召唤出来的‘契灵’,很不懂规矩啊,言语癫狂,举止异常,倒象是刚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一般。”
他身后的赤焰军侯虚影散发着灼热的威压,此刻被他刻意催动,如同汹涌的火浪,蛮横地朝着馀烬碾压而去,试图用这种方式羞辱、压迫这个“废物”。
“需要我帮你,‘教导’一下你的奴隶,让他明白什么是尊卑,什么是……主人的威严吗?”
林天南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语气轻挑,仿佛在谈论如何驯服一条不听话的野狗。
他享受这种将他人尊严踩在脚下的感觉,尤其是面对这个让他觊觎又怨恨的沉馀笙,以及这个莫名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契灵”。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嗤笑声。
而馀烬根本就无视了这些蝼蚁。
他纵横宇宙万年,什么奇葩傻逼没见过?
跟这种脑残多说一句都是自降身份。
他现在就在乎沉馀笙到底解不解除契约。
在线等,急!
沉馀笙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眼神倔强地看着馀烬,艰难却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我……绝不解除契约!”
馀烬漠然。
他本不想在此刻动用力量。此界灵气污浊不堪,与他本源相斥,根本无法吸纳运用,反而会加剧他帝躯的负担。
每动用一分残存的力量,都需消耗自身本源,加重伤势,延缓恢复。
但此刻,不给这无知蝼蚁一点实实在在的“颜色”看看,她是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何等存在,更不会懂得“恐惧”二字如何书写。
“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便让这方囚笼,与你一同……感受何谓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