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醒见输赢明了,没有撒泼打滚,捂着鼻子说道:“好一个王聪儿!白莲教名不虚传!”
“承让!”
王聪儿一拱手,后面的几十人一起喊起来:“以拳会友,以德服人,白莲教义,光照四海!”
结合王聪儿这一胜,气势倒是颇为不凡,对面的人,明显是被唬住了。
这时王聪儿又缓缓开口:“诸位,我们白莲教,并非真要和大家过不去,只是为求口活路,无奈之举罢了。如今豫皖两省惨不忍睹,卖儿鬻女之事,层出不穷。这些人来此打工求活,哪一个不是身世悲惨?蒋二,你出来说说,你为什么跑到松江府来?”
那被点到的蒋二,站了出来。
这人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眼底有些畏畏缩缩,可能是少有这样人前说话的机会,说起来结结巴巴:“我、我家本是颍州人,我、我苦呀——”
这人可能是想到了什么悲惨之事,忽然就嚎哭起来。
王聪儿只得替他说:“他家在颍州,有三亩薄田,还租了同村大户的田,一年到头,交了租子、官役、杂办银,就要拉饥荒,只能靠家里人织布补贴家用,勉强维持。”
“可前两年,织出来的布,突然卖不出去了。他家没多少地,还要从市面上买棉花织布挣钱,如此全赔钱了。苦撑了两年,再也交不起租税,便弃地逃了出来。你说是也不是,蒋二?”
那蒋二哭的伤心,只是连连点头。
“他从颍州跑到松江府,他那老娘,身体不好,死在路上。他儿子又走丢了,老婆气不过,到松江府便病倒了,前两天也死了。他如今,已是家破人亡了。”
这事说得悲惨,王聪儿后面的人个个心有戚戚,面色沉痛,多有垂泪者,显然都有类似的遭遇。
周围听的人,也开始同情起来。
王聪儿说着,向着对面拱手一礼:“还望诸位给个活路,就这个码头,让他们干活讨口饭吃吧!我也会约束他们,不会去其他码头搅扰诸位的营生。我王聪儿在此谢过大家了。”
赵三醒见状,心也软了下来:“既然聪儿姑娘说到这份上了,我今天就让一步,不过我说好了,你们不能去其他码头。”
“多谢先生高义!”王聪儿又冲着赵三醒深深行了一礼,腰弯的极低。
赵三醒挥了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赵三醒的人一离开,王聪儿后面的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口诵王聪儿的名字,千恩万谢。
到最后,竟一起念诵起白莲教的真空咒来,眼中虔诚,仿佛视王聪儿为无生老母之化身。
好一个白莲教!好一个王聪儿!
陈武看得心中震撼。
这个王聪儿如此了得!先是武功占了上风,唬住对方,之后为了不激化矛盾,又让人出来诉苦,引得同情,最后还给对方带了高帽,仿佛刚才一拳打得对方鼻子骨折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如此一来,这个码头就稳稳落到白莲教控制的人手里,这些受了王聪儿恩惠的人,将会是她最死忠的教众。
更让陈武震撼的是白莲教这个组织,大顺如今这个状况,简直就是白莲教生长最好的温床。
之前在济阳郡,陈武已经见识到白莲教宣教的场面,可毕竟没有今天这么细节直观。这么一看,白莲教简直是应运而生啊!
前世陈武读书,读到一些史料,讲资本主义发展的前期,全世界各地,理性科学发展的同时,还伴随着一波宗教大复兴,本来有些衰亡的各类宗教,重新变化重组,又迎来一波大发展。
现在陈武对书上的那些干巴巴的文本理解更深了。残酷的早期资本主义冲击,让底层民众熟悉的社会骤然解体,必然要寻求宗教慰借。
“这个白莲教,也不象官府说的那般不堪,也有不少可取之处啊!”戴遂堂突然感慨起来。
得,连戴遂堂这样的机械工程师,都开始同情白莲教了。
大顺真的不改不行了!
王聪儿等这些人诵了一阵子真空咒,抬手让大家起来,继续去干活,便带着几个心腹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武总觉得王聪儿离开前,看了自己几眼。
看了这番热闹,天色已经不早了,戴遂堂说什么都要领着陈武去吃饭,陈武便依从了。
只是这请客的地方,陈武有些懵了。
“这是什么地方?”陈武望着周遭的莺莺燕燕,心中有了猜测。
“这是咱们上海县新兴起的书寓,这些都是书寓先生。”戴遂堂笑得有些猥琐。
靠,青楼啊!
这个戴遂堂,怎么能拿这个考验干部呢?
此时,已上了菜。
这书寓之中,提供的菜品价格不菲,甚至还会从外面顶尖饭店定些拿手菜来充数,陈武还在席上见到了法兰西的葡萄酒。当日陈国公宴请,也用了同样的葡萄酒,据说一支只要八个银元。
陈武一打听,竟发现这里卖的更贵,一支要收十二银元。
真是破费了!
这个戴遂堂请这一次,恐怕要肉疼好久。
只是陈武对这一套莺莺燕燕实在不感兴趣,倒是对唱的曲子颇为感兴趣。
仔细听来,竟发现是改编自西厢记,而且词也改的极为有趣。
讲张生私会崔莺莺,以鲜花起兴,以雪人喻美人。张生自诉怀抱雪人后,雪人会迅速融化,来表达春宵苦短,和对崔莺莺两人间感情命运的忐忑。
在陈武看来,这写法极为神妙,颇得古典诗歌神韵。
更加让陈武惊讶的,是这个曲调。陈武一听就发现,很熟悉,不就是后世的茉莉花嘛!
陈武主动问起来:“这曲子是什么?”
戴遂堂见陈武感兴趣,赶紧解释:“这曲子名叫鲜花调,据说是苏省传来的。”
陈武前世只知道,茉莉花的曲调,源自一首江苏民歌,原来是这个东西,真是有些大开眼界。
只是酒足饭饱,陈武谢绝了戴遂堂之后的安排,只约定了明天去注册专利,便赶紧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戴遂堂早早来陈武住的客栈拜访。
一见面,戴遂堂便笑着说道:“怪不得陈兄弟昨日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哥哥我今天算是知道了。”
怎么回事?陈武诧异。
接着就见戴遂堂递过来一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