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沉默端坐的孙婆婆缓缓开口:
“公主,驸马。老身今日僭越,说句不该说的。”
“既然接了天庭的差事,领了陛下的旨意,就当尽心竭力,排除万难,将其做好,做出成效来,方不负圣恩。”
“如今半途而废,遇难则退,不仅有负职责,更有辱瑶池清誉啊。”
苏元一听孙婆婆这话头,竟似是偏向自己,在敲打龙吉和洪锦,心中微微一动。
但他立刻明了,这不过是红脸白脸的老把戏,一个施压,一个看似说和,目的仍是逼他就范。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眼旁观,看这出戏还能怎么演下去。
这几人久居深宫,养尊处优,连算计人都显得如此拙劣幼稚,他们自以为高明的试探与施压,在苏元眼中简直漏洞百出,一眼就能看穿。
【往外甩锅没甩出去,碰了一鼻子灰。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图穷匕见,硬逼着自己帮忙擦屁股了?】
果然,孙婆婆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苏元身上,语气缓和了些:
“小苏大人,”她缓缓道,“老婆子我也说句公道话。你看他二人,如今也知道先前行事有些孟浪,考虑不周,确是真心想把这摊子事做好,将功补过,挽回颜面。”
“你呢,又年轻有为,手段高明,智计百出,连西方佛界那般错综复杂、巨头林立的局面都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这份能耐,天庭上下谁不称赞?”
“不如你就看在瑶池这点薄面,看在老身这张老脸上,屈尊指点他们一二,帮他们渡过眼前这难关?”
“若是此事能成,不仅全了他二人的心愿,也算了结了瑶池一桩心事,更算是你成全了一段善缘,于你未来仕途,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下界不是有句老话:多一位朋友,总好过多一位敌人。”
苏元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对长辈的恭敬,婉拒道:
“婆婆言重了。非是下官推诿,实是身负监察要职,有巡查纠劾之责,按律需避嫌,不便直接插手具体经营事务。”
“更无法在‘天庭特色资源开发总公司’那边挂职行事。此乃天条铁律所限,不容逾越,还望婆婆体谅下官的难处。”
龙吉仿佛早有预料,接口道:
“无妨,无妨。苏大人,我等也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人,岂会让你去那边挂职,徒惹非议,授人以柄?”
“我夫君洪锦平日里若遇到什么难处,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能过来向你请教请教,你能帮着参详参详,出出主意,点拨一下方向。这总不碍事吧?既全了朋友之谊,也不违反天条。”
苏元见到他们打起了官腔,便也用官腔推托: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监察七司新立,百事待兴,千头万绪。
“下官近来更是忙于筹备大劫之事,日夜操劳,案牍劳形,实在难以分心他顾。恐精力不济,思虑不周,反而误了公主与驸马的大事,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孙婆婆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但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只是语气加重了几分:
“小苏大人,你的难处,老婆子我明白。你可是顾忌着墨麒麟尊者和黑虎那边的情分,觉得抹不开面子,不好转圜,是吧?”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
“说起来,他们终究是兽类之身,先天受限,不通人情世故,能给你的助力终究有限,难免耽误你的前程。”
“你若此次能襄助公主与驸马成就此事,便是于瑶池有功。瑶池向来赏罚分明,自然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你的前程,或许能借此更上一层楼,海阔天空。”
“你又何必一味拘泥于几头畜生的旧日情谊,平白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苏元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嗤笑一声,目光坦然地迎上孙婆婆:
“婆婆,下官今日身居监察七司司长之位,是一刀一枪,从下界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
“纵然是与墨麒麟尊者相交,我们也是平等往来,互通有无,是并肩作战的道友!而非——仰人鼻息,摇尾乞怜,给人当狗!”
“放肆!”
洪锦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脸色涨红,指着苏元怒喝道:“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龙吉公主也是气得粉面含煞,厉声道:
“苏元!你何必在此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的那些功绩,不过是你擅于钻营,巧言令色,抢了本该属于洪锦的功劳,这才得以一路高升!若非如此,今日坐在这监察七司司长位置上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苏元面对两人的指责,毫无惧色,反而冷笑连连: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偷他的人生?”
“本座孤身潜入西牛贺洲,在妖魔环伺中打拼基业的时候,他在哪?”
“本座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独自周旋于佛界各方巨头势力之间,合纵连横、火中取栗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本座遭人暗算偷袭,道基破碎,油尽灯枯,几近道陨的时候,他洪锦,又在哪里?”
“如今见树下果子熟了,便想来摘?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功劳,这位置,是我苏元拿命搏来的!谁想伸手,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有没有这份胆魄,有没有这条命来拿!”
孙婆婆见苏元如此强硬,脸上那点伪装的平和终于彻底消失。
她缓缓站起身,浑浊的老眼中射出寒光:
“老身耐着性子与你分说,是念在你尚有几分才干,给你机会,给你体面。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须得明白,此地是瑶池!非是你那可以肆意妄为的监察七司衙署!你不过是个下界爬上来的的野修,侥幸得了些权势,就真以为自己有了跟脚,敢在瑶池面前如此拿大摆谱?”
她上下打量着苏元:
“你真当没人治得了你吗?老身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愿意,顷刻间便能将你镇压在此!”
“这瑶池禁制重重,自成天地,莫说闻仲、太白早已离去,就算与你交好的哪吒、孙悟空此刻就在门外,他们也闯不进来,救你不得!”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苏元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长身而起,朗声吟道: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孙婆婆被气笑:
“好!好!好!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吗?好言相劝,是给你脸面!你非要驳了这番好意,铁了心要与那几个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为伍,自甘下流,那就别怪老身心狠手辣,让你尝尝这‘罚酒’,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话音未落,右手已然抬起,指尖隐有符文流转,引动周遭禁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包厢外,天象骤变,原本祥和流淌、瑞气千条的瑶池仙光被一道青光压制,瞬间黯淡下去,一股蛮横的威压从天而降,锁定了包厢!
随即,一个低沉吼声,轰然炸响:
“老虔婆——”
“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