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志明愣住了。
忽然他反应过来，伸出手指在三个孩子脑门上各弹了一下。
“合着你们是来套路我的？”
几个孩子缩着脖子笑成一团。
涂晶晶抱住父亲的胳膊摇晃。
“爸爸，姐姐真不想留在美国读书，求求你帮帮她吧！”
夜色渐深，海浪声轻轻拍打着船身。
三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涂志明，等待他的回答。
涂志明叹息一声。
“我就是再把家华当成亲闺女，也改变不了何进是她亲爹的事实。
人家亲爹亲妈为了孩子好，想让孩子长大有出息，送到美国去读贵族学校。
我如果去阻止，那就显得不知进退了。”
几个小丫头听了涂志明的话，互相看了看，都没再吱声。
船舱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海浪轻轻拍打船体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失落。
涂志明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几个孩子跟何家华感情好，舍不得。
但他更清楚，有些事，不是光凭感情就能改变的。
成长，总要经历些阵痛。
一帆风顺，未必是好事。
即便是有钱人的世界，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他转头看向舷窗外。
夜色中的大海，深邃而神秘。
不知不觉，三个孩子依偎在两位大人身边，沉沉睡去。
涂志明看着他们恬静的睡颜，轻轻拉过毛毯，为他们盖好。
星空在窗外流转，从璀璨明亮渐至晦暗深沉，最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在这片无垠的蔚蓝上开始了。
这趟远洋航行，将持续三十到四十天。
对于漫长的旅程，几个孩子非但不觉得枯燥，反而兴奋异常。
他们几乎天天缠着向导陈乔治，让他带着在船上船下探险。
陈乔治是这条航线的老手，对沿途的风物、最佳的观赏时机了如指掌。
孩子们每天回来，都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争相汇报着一天的见闻。
“我们看到海豚啦！好多好多，跟着我们的船跳呢！”
“还有大鲸鱼！喷起来的水柱比桅杆还高！”
“我们看到一个小岛，上面好像有原始人！”
涂志明和秀芝看着孩子们兴奋的小脸，相视而笑。
难得有这样完全放松的机会，两口子也尽情享受着船上的各种娱乐设施。
今天去做个美容护理，明天去体验泰式按摩。
偶尔也去赌场小玩两把，去舞厅随着音乐摇曳，或者去露天泳池畅游一番。
让涂志明感到意外的是，无论他带秀芝去玩什么，她都欣然答应，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害羞、推拒。
他起初以为，是这趟豪华旅行让媳妇儿开了眼界，人也变得放得开了。
那晚，两人在房间的小吧台喝了点酒。
船舱内灯光柔和，窗外是静谧的大海和点点星光。
秀芝酒量浅，几杯下肚，脸颊绯红，话也多了起来。
她拉着涂志明的手，眼神有些迷离，又带着浓浓的心疼。
“志明哥……八十万英镑啊！一趟旅行就要八十万英镑！”
她伸出手指，比划着，“我有个表姨，结婚的时候，婆家就给了三块钱彩礼！”
“我爸妈当初想把我嫁到西北，嫁给那个一只眼的瘸子，也才要了二十块钱……”
她的语调夸张，“咱们这一趟……能换四万个我这样的媳妇儿了！”
涂志明一愣，随即失笑。
原来这些天她这么“放得开”，根源在这儿呢！
这是心疼钱了，觉得不玩够本就亏大了！
他笑着把秀芝揽过来，刮了下她的鼻子。
“傻媳妇儿，你算错啦。
现在一英镑，大概能换五块人民币。
这趟旅行的船票，算下来要四百万人民币。”
“四……四百万？”
秀芝惊得瞪大了眼睛，手指头掰算了半天，抬起头，眼睛瞪得更圆了。
“那……那能换二十万个我这样的小媳妇？”
涂志明被她这算法逗得哈哈大笑。
“换什么换！我媳妇儿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多少钱都不换！”
秀芝却像是没听见，直挺挺地向后一倒，瘫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望着装饰华丽的天花板，喃喃道：
“志明哥，我咋觉得……咱们这像是在犯罪啊……太败家了……”
涂志明也躺到她身边，侧身看着她，提醒道：
“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这次旅行的船票，不是咱自己买的，是粱仲韬梁先生帮忙订的，算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秀芝闻言，猛地愣了一下神。
“对哦！”她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顿时，她脸上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不是咱花钱就好！那我就不心疼了！”
可这轻松劲儿没持续几秒钟，她又“腾”来，拉起涂志明的手：
“不行，我还是觉得亏！
走，志明哥，咱们再去做个手部护理！
必须把本儿给赚回来！”
媳妇儿有令，涂志明自然乐得遵从。
两人换上轻便舒适的衣服，走出套房，沿着过道，走向通往二层船体的旋梯。
二层主要是水疗中心、美容沙龙和一些特色餐厅。
此时已是下午，走廊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不同肤色、穿着各异的旅客擦肩而过，低声谈笑，空气里混合着香水、海风与食物的复杂气味。
涂志明正小心护着秀芝，避免她被行人碰到，忽然听见旁边有人用生硬的汉语喊他的名字。
“兔子明！你是兔子明！”
涂志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外国帅哥，正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手。
“兔子明”这称呼让涂志明额角微微一抽。
在京城爷们儿的语境里，叫人“兔子”可不算什么好话。不过他看得出，对方只是发音不准，并无恶意。
他客气地笑了笑，问道：“你是？”
“卖鸡屎的？”涂志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带着点京片子的调侃味儿。
“是卖鸡屎，没有‘的’！”对方非常认真地纠正他的发音，一脸严肃。
一旁的秀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心想自家男人还是那么“坏”，嘴上一点儿亏都不吃。
萍水相逢，涂志明也没打算深谈。
只是对那位“卖鸡屎”先生礼貌性地点点头，便揽着秀芝，转身朝美容沙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