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热浪扑面,呛人的黑烟燻得人睁不开眼。
沈知意在一楼就找到了那两个已经被嚇傻的孩子。
他们正抱著被火星燎了边的书包,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快走!”
她一手一个,连拖带拽地將两个孩子往外推。
木樑在头顶发出“噼啪”的断裂声,燃烧的木屑掉下来,烫在她的后背上。
她反吸了口气,这滚烫的感觉,该死的熟悉。
好不容易將两个孩子都推出了门,刚想跟著出去,沈知意腿就一软,一阵剧烈的晕眩感猛地袭来。
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重重地摔倒在地。
恍惚间,她看到一道人影,定定地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门口唯一的光。
是夏芷柔。
罕见地没有梨带雨只是冰冷地看著她。
沈知意咳出两口黑烟,肺里火辣辣地疼。
“夏芷柔,不装了?”
“演了那么久小白,累不累?”
火光映在夏芷柔脸上,那份柔弱被烧得一乾二净,只剩下扭曲的快意。
“装?沈知意,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看看你,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你的房子,你的生意,全都没了!”
“没了就没了,我还能再挣。”沈知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烧掉的不是她全部心血,只是一堆废纸。
她抬起被烟燻黑的脸,眸子却亮得惊人。
“倒是你,处心积虑抢走的男人,不过是我不要的垃圾。”
“你把他当个宝,每天演戏给他看,不就是怕他看清你的真面目,连那点可怜的愧疚都不给你了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真难看。”
沈知意每说一个字,夏芷柔的脸就白一分。
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最不堪的心思,就这么被沈知意剖开,暴露在火光之下。
“闭嘴!你给我闭嘴!”夏芷柔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再也没有半分楚楚可怜的模样,“你懂什么!和安哥爱的是我!一直都是我!你才是那个鳩占鹊巢的贱人!”
“如果不是我下乡了,和安哥根本不会娶你!”
她声音悽厉,像是在说服沈知意,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今天就要让你一无所有!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爭!”
沈知意看著她癲狂的样子,只觉得可悲。
“爭?夏芷柔,你真可怜,我从没想过跟你爭。”
“你!”夏芷柔被这句怜悯彻底激怒,她上前一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病態的自信。
“这一次,”夏芷柔的声音放得很轻,“你猜,和安哥会选谁呢?”
话音刚落,萧和安的身影就冲了进来。
“芷柔!知意!”
萧和安一眼就看清了屋內的景象。
夏芷柔捂著胸口,正对著门口,那张平日里楚楚可怜的脸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起伏。
而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沈知意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黑髮散乱,被浓烟燻得看不清神情。
“咳咳咳!”
看见萧和安,夏芷柔脸上凶狠的快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脆弱。
她立刻弯下腰,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猛咳。
“和安哥快快救嫂子我我没事”
她越是说没事,那副隨时会断气的样子就越是骇人。
肺里火烧火燎地疼,沈知意费力地抬起眼皮,视线越过跳动的火苗,落在了萧和安的脸上。 她就那么看著他。
那双曾盛满爱慕和星光的眼眸里,此刻什么都没有。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乞求和失望都寻不到。
萧和安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时间仿佛再次来到了那一次火灾。
他再次面临二选一的抉择。
一边,是夏芷柔悽厉的、濒死的咳嗽声,她有哮喘,在火场里隨时会没命。
另一边,是倒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沈知意。
她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他心头髮慌。
救谁?
这个问题一响,他下意识地,往沈知意的方向走了一步。
夏芷柔瞬间脸色大变,下一秒她就身子一软,直直地就要倒下去。
就是这一下,让萧和安停住了脚步。
他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衝过去,一把將摇摇欲坠的夏芷柔打横抱起。
“芷柔!坚持住!”
他抱著她,转身就往外跑,从始至终,没敢再去看地上的沈知意一眼。
在被萧和安抱起的那一刻,夏芷柔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地上的沈知意,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沈知意看著那张因为胜利而扭曲的脸,心里竟生不出一丝波澜。
她只有躲不过这场命运的悲伤。
她以为重来一生,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这样。
也好。
真的太累了。
重活一世,她拼尽了全力,却还是没能跑过命运的这场大火。
妈瑶瑶对不起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巨响。
“轰——!”
那声音几乎震得整栋小楼都在颤抖。
一道高大的身影撞碎了烈焰和浓烟,裹挟著屋外清冽的夜风,冲了进来。
他没有片刻的迟疑,目標明確地冲向她。
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將她从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地面上捞了起来,紧紧护在怀里。
“別怕,我带你出去。”
低沉的嗓音,穿透了烈火的噼啪声,清晰地砸进她混沌的意识里。
这是,顾南川的声音。
又是他。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木料断裂的声响!
一根烧得焦黑的房梁,直直砸了下来!
沈知意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死死地按进怀里。
隨即,一声沉重的闷响,从她头顶传来。
“唔”
男人的闷哼,几乎被烈火吞没。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沈知意清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著他的背,迅速浸透了她的衣衫。
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比呛人的烟味,更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