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二天,倪秋起得很早。
昨晚又洗了澡,现在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
宁妈得知他到底去了医院,生拉硬拽将他拎到澡盆里,涂上香皂泡了个通透。
然后又用宁可可的宝宝沐浴露涂了一遍。
一来,宁妈也怕医院那种地方有细菌。
二来,今天要去胡卫东家做客,之前倪秋疯跑了好几天,毛发里又比较容易藏污纳垢,所以要洗仔细。
约定好的胡卫东九点钟来接,其实八点半刚过,车子就到了。
原则上,胡卫东的级别不足以配司机,但实际操作中,有很大空间。
比如市局不给专人配司机,却给专车配司机,领导们会默契的乘坐专门车辆,如此两难自解。
不过说好的是两家人吃个便饭,为表诚意,胡卫东是亲自开私家车来的。
况且学校里都是老同事,还有不少老领导,让司机开车过来,未免有眩耀的成分。
一家三口跟胡卫东寒喧过后,上车。
车子出了校门,往新城开过去。
西夏大学所在的这座城市很奇怪,老城不老,新城不新。
更妥切的说,新城应该叫新满城。
清乾隆年间发生一场大地震,满营城墙崩塌。
震后,在如今的位置重修满城,为了区分,于是称其为新满城。
渐渐成了新城。
主干道的车道很宽,黄河路车流不多,只十多分钟,车子拐进一个小区。
三楼的窗子开着,胡卫东爱人伸手朝窗外打招呼,又喊道:“老胡,车库有葱,带两根上来。”
胡卫东抬头应道:“好,姜和蒜要不要?”
他爱人说:“不用,就要葱。”
胡卫东从车库放着葱的袋子里挑挑拣拣,犯了难。
他不是那种五谷不分的人,但绝地算不得精通厨艺。
家里买菜做饭,更是从来不用他操心。
“老宁,你看这几根儿咋样?”
倪秋看了一眼,胡卫东挑的都是那种傻大笨粗葱白圆滚滚的。
“行。”宁爸肯定了胡卫东的眼光,又捡起几根细一点,葱叶更青翠的,“这几根也不错。”
等上了楼,胡卫东才知道刚才宁爸是给自己留面子呢。
他看中的那几根葱,全被爱人挑出来了,反倒是宁爸挑中的那几根,爱人很满意。
这个老宁,说好的是军伍里出来的糙汉子呢,心思咋这么细腻?
宁妈去厨房帮忙,胡卫东掏出自己的茶具,开始泡茶。
“可可,来帮伯伯分杯子。”胡卫东的主动指派,让宁可可非常高兴,在家里时,她也喜欢帮爸爸妈妈干活做家务。
茶香扑鼻,水汽袅袅,胡卫东看着有板有眼坐在沙发上给黑猫讲故事的小姑娘,不禁发出感叹。
“还是养个闺女好啊,闺女是爹妈的贴身小棉袄。”说完,又吐槽起家里的儿子来,“我家那个混小子,就在老城念书,学校放三天假,他跟我说太忙,不回来。就连这点茶叶,还是让同城跑腿送过来的,你说象话嘛?”
宁爸哪能不知道胡卫东就为眩耀儿子送回来的茶叶。
浅浅品了一口,宁爸道:“茶汤清亮,口感醇爽,小硕眼光不错,肯定用心了。”
胡卫东的儿子叫胡硕。
“也就剩这点眼光了。”胡卫东不屑的撇撇嘴,语气很嫌弃,不过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然出卖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宁爸装作没看出来,很不客气的说道:“你看不上,那这些茶一会我带走,正好家里口粮断了。”
“赶紧拿走,正好我看着心烦。”胡卫东笑着摆手,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宁爸放下茶杯,点头道:“行,一会我拿一半。”
胡卫东靠在沙发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小红楼的张教授住院了?”
这样一位学术大拿住院,牵动着各方的神经。
不只是学校,社会各界都很关注这件事。
胡卫东跳出学校,更对张教授的地位有了深刻的认知。
他到省里开会,有人闲聊时算过一笔帐,如果张教授成功当选院士,最起码能在本省搭起一个产值超二十亿元的高科技产业。
更不要说对上下游企业带来的增长,以及号召吸纳来的人才和外地企业。
宁爸表示:“是有这回事,不过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跟我还藏着掖着是吧?”胡卫东作势锤了宁爸一拳,意味深长的说道:“以你们家和张教授的交情,会不清楚?”
胡卫东在学校,显然还有消息渠道。
张教授介绍宁妈去氮肥厂担任技术顾问这事,他也知道。
或者说,关注张教授的人几乎都知道。
只不过是默存于心,没人张扬而已。
“啥交情?”
宁爸也知道这事不好解释,不过却不得不解释。
“如果我说都是那小兔崽子做的好事,你信么?”
顺着宁爸手指的方向,胡卫东看见‘那小兔崽子’正和宁可可窝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故事书呢。
倪秋帮着翻页,按住,宁可可指着汉语拼音,磕磕巴巴的读。
胡卫东揉着下巴,陷入沉思。
宁爸的语气不似作伪。
如果这话不是宁爸说的,如果“小兔崽子”不是倪秋,打死他,他都不信。
正因为知道宁爸的为人,见识过宁家这只黑猫的能耐,胡卫东才感到可惜。
因为这种经历不具有可复制性。
要不,也养只猫?
然后,象是想到什么,胡卫东自己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沙发上,宁可可已经把能拼出来的都读完了,合上书,看着陷入沉思的胡伯伯,她挠了挠头,欲言又止,终究没忍住。
“胡伯伯,狗狗呢?”
正巧此时,胡卫东的爱人和宁妈也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胡卫东刮了刮宁可可的鼻子,苦笑道:“你呀,就别往你伯娘的心窝上戳刀子了。”
戳刀子?宁可可睁着眼睛,不懂。
胡卫东的爱人罗彩丽先是横了胡卫东一眼,这才懊恼的抱怨道:“说起来也不怕弟妹你俩笑话,跳跳丢了。”
丢了?
宁家三口和倪秋都很震惊。
“早上老胡出去晨跑,我下楼买菜,前后没有一个小时,回来时门开着,跳跳丢了,床头柜的抽屉也抽出来了,证件被翻过,两条项炼也没了。”
所以是入室盗窃,然后顺手牵狗?
这贼的胆子可够大的。
宁妈问:“嫂子出去的时候,没锁门?”
说起这茬,罗彩丽就很懊恼。
谁能想到可恶的小贼敢偷到自家头上,她家老胡可是市局的领导呢。
宁爸问:“找物业查过监控没有?”
胡卫东脸色讪讪,点头道:“查过了,监控只拍到跳跳,没看见作案嫌疑人,大概是惯犯。”
“我说报警,他不让报,说是浪费警力,反正跳跳是领养的,两条银项炼也不值几个钱。”提起这事来,罗彩丽就是一肚子火,继续抱怨道:“还说他就是警察,我看他纯粹是当上大局长了,架子大了,怕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