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妈怀着心事,去做午饭了。
或许是心虚,宁爸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也在厨房门口系上围裙进去帮忙了。
吸油烟机响起来了,大概是为了掩盖两人的说话声。
倪秋刚打算听听墙角,家里的电话响了。
听到声音,宁可可爬上沙发,按下免提,脆生生的问道:“我是宁可可,你是谁?”
“可可啊,我是胡伯伯。”
熟悉的声线,是胡卫东。
“爸爸妈妈呢?”胡卫东笑着问。
“胡伯伯中午好,爸爸妈妈在做饭,我帮您去喊。”
宁可可刚要撑着沙发站起来,胡卫东说:“不用打扰他们了,一会告诉你爸爸妈妈,明天别忘了带泥球一起来,你伯母前些天领养了一只拉布拉多犬,聪明得不行,你伯母可喜欢了,明天让泥球过来一起玩。”
宁可可有些小激动,问道:“我可以跟狗狗一起玩么?”
“当然可以。”胡卫东笑着应下来,又嘱咐道:“别忘了,那就先这样,明天见?”
“恩!”隔着电话,宁可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挥着手,甜甜的喊道:“胡伯伯再见。”
“好,可可再见。”
电话挂了,宁可可跳下沙发,兴奋的冲向厨房,传递消息去了。
倪秋从电话上挪开视线,习惯性的开始走神。
胡卫东家里养狗了,还邀请自己和狗玩。
他从前有个朋友,家里的拉布拉多养成了拉布拉猪。
那只叫跳跳的中型犬,有着不输大型犬的力量。
好几次和朋友一起去洗脚泡澡的时候,都见过对方腿上泛着淡淡的淤青。
一开始倪秋还以为是家暴。
毕竟这位朋友的女朋友性格很豪迈,不输男儿。
他还感慨过,果然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直到对方腿上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他才以朋友的身份,隐晦又同情的劝说对方好好考虑,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
结果对方说,他女朋友下手有分寸,从来对裸露的地方下手。
腿上的伤,是被家里的拉布拉猪抽的。
用尾巴抽的。
后来倪秋才知道,拉布拉多是水猎犬,尾巴又短又粗,可以充当游泳的桨,力量极大。
人尚且如此,倪秋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这幅小身板儿,恐怕挨不了拉布拉多的尾巴抽打几下哪怕一下。
所以这是一场鸿门宴么?
而且胡卫东说是领养,所以那家伙以前也是流浪狗么?
快吃完午饭的时候,宁爸又说起一件事。
“张教授住院了,你知道么?”
小红楼的张教授,白苗的姥姥?
宁爸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人和一只猫,全都停住动作,抬头看向宁爸。
“张教授怎么会住院?生病了?严重么?”宁妈像连珠炮一样,一口气三个问题抛过去。
“救护车拉走的。”见宁妈脸色变得紧张,倪秋也不安的甩着尾巴,宁爸这才赶紧解释道:“感冒而已,救护车走时,张教授还跟大伙有说有笑的呢。”
宁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讲话大喘气,太吊人胃口。
不过很快又抓到了宁爸话里的漏洞。
如果真的只是感冒而已,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大惊小怪?
救护车都来了。
“真的只是感冒?”
“千真万确,我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撒谎骗你。”宁爸也觉得有些荒诞。
不过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怨不得张教授。
说到底,是校领导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宁爸提醒道:“张教授是院士有效候选人。”
宁妈这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这茬。
院士有效候选人这几个字,对西夏大学来说太重要了。
再加之国家这几年对西北欠发达省份有政策倾斜,不管是经济还是教育资源方面,所以有生之年张教授成功当选的概率绝对比保卫处三颗牙加起来的血压还高。
到时候,西夏大学就有自己土生土长的院士了。
而一个院士能撬动的资源太大了,大到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宁妈读研究生时,宿舍里有个普通本科考进来的室友。
据那个室友说,n年前她们学校有个老教授当选上了院士,然而很不幸,老教授刚当选没几天就遭遇车祸,紧急送医抢救后,被宣布成了植物人。
可惜么?
神转折还在后面。
学校领导安排老教授转到全国最好的医院给老教授续命,一续就是六年。
医疗费不知道花了多少。
总之,是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用那位室友的话来说,当时学校上到领导,下到学生老师甚至是保洁阿姨都有一个认知:那位老教授意识可以没有,但人绝对不能走。
自从老教授当选院士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人了。
而是学校最宝贝的不动产。
很荒诞,但这就是事实。
宁妈觉得或许自己该去探望一下。
如果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无动于衷。
毕竟张教授很照顾她,对她不薄。
她把自己的打算跟宁爸说了,宁爸也很赞同,不过
“别急着去,我估计张教授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最近这一两天,想来去探病的学校领导会络绎不绝。
再接下来应该是张教授的爱人,夏国海副校长翻脸,抱怨探病的人添乱,整天来打扰,反倒不让张教授休息。
然后前去探病的人数会断崖式下跌。
再接下来,能踏进病房门探病的就都是关系比较好,平时有交情的了。
宁妈不笨,她只是平时不去想这些弯弯绕。
宁爸几次口出反常之语,宁妈略微思考就理顺清了。
同时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张教授毫无疑问是全学校科研工作者的榜样和奋斗目标,总之人人羡慕,敬仰。
可恍然间,宁妈却发现,张教授其实也很可怜,很身不由己。
自己到底有没有病,什么时候痊愈,自己说了不算,甚至医生说了也不算。
由此可见,人有时候远远不如动物自由。
就比如她们家泥球。
想起泥球,宁妈下意识把手搭过去,却扑了个空。
扭头看过去,挨着宁可可的那张黑猫专属小板凳上空空如也。
宁妈掀起桌布,找了一圈,不见倪秋的踪迹。
“哎!老宁,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