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郡,百花苑废墟】
尘埃落定。
原本风景如画的百花苑,此刻已经被秘境崩塌的冲击波震得七零八落。
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世家子弟,早已跑得没影了,只剩下一地狼借。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慕清影手持长剑,挡在江临身前。
而在他们对面,则是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郡城守备军,以及那位面色铁青的郡守大人,李牧羊。
“慕大人,这是何意?”
李牧羊背负双手,官威十足,眼神却死死盯着江临肩上的万魂幡,“你的手下毁了太一观的秘境,还抢了人家的法宝。本官身为苍宁郡守,难道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问话可以。”
慕清影冷冷道,“但让人拿着破甲弩指着我的亲卫,李大人是想造反吗?”
李牧羊眼角抽搐了一下,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放下强弩。
他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不想跟靖安司彻底撕破脸。
但他必须给太一观一个交代,否则他这个郡守也坐不稳。
“江临。”
李牧羊看向江临,语气严厉,“你说太一观秘境是养尸地,可有证据?这秘境存在数百年,历届百花宴的魁首进入其中,得到的都是灵丹妙药、功法传承。怎么偏偏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确实是个疑点。
如果是养尸地,以前进去的人怎么没发现?
“李大人问得好。”
江临把万魂幡往地上一杵,震得地面一颤。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秘境确实有两层。”
“外层,是给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镀金的游乐场,里面放点低级灵草、丹药,让你们进去转一圈,出来就能吹嘘自己得了仙缘。”
“但内层”
江临指了指手中那块还没扔掉的“太一”玉牌,“这块王龙给我的令牌,被动了手脚,它传送的位置,根本不是什么试炼区,而是太一观用来处理‘废料’的垃圾场!”
“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成千上万具行尸!还有那个负责炼器的玄阴长老!他亲口承认,他们在用活人炼制万魂幡!李大人,这苍宁郡每年失踪那么多人口,您身为父母官,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这一句反问,诛心!
李牧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有些躲闪。
他知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太一观是青州第一大宗,每年给他送的“供奉”就是个天文数字,其中甚至还有能延年益寿的灵丹。
对于太一观私下里抓点流民、乞丐去做实验的事,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没想到,太一观玩得这么大!
炼制万魂幡?
那可是要杀几万人才能练成的邪器啊!
这事儿要是捅到京城,别说乌纱帽,他九族都得消消乐。
“一派胡言!”
李牧羊色厉内荏地吼道,“太一观乃名门正派,怎会干这种勾当!定是你这狂徒为了脱罪,编造出来的谎言!”
“是不是谎言,大人心里清楚。”
江临冷笑一声,直接将那面残破的万魂幡扔到了李牧羊脚下。
“这旗子里,封印着数千冤魂。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个仵作来验一验,看看这些冤魂里,有没有苍宁郡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
“我想,应该不难查吧?”
万魂幡落地,虽然已经被净化了大半,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和残留的怨气,依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铁证如山。
李牧羊看着脚下的邪器,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他知道,这事儿盖不住了。
靖安司已经介入,人证物证俱在。他如果再强行帮太一观洗地,那就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这”
李牧羊深吸一口气,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他脸上的怒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心疾首、震惊万分的表情。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牧羊指着万魂幡,手指颤斗,“太一观竟然背着本官,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本官本官被他们骗得好惨啊!”
这一波演技,江临愿称之为影帝。
“慕大人!”
李牧羊转身看向慕清影,一脸正气,“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这就上书朝廷,弹劾太一观!靖安司若要查案,郡守府全力配合!绝不姑息!”
这就要切割了?
江临和慕清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鄙夷。
这群当官的,甩锅的速度比谁都快。
“李大人深明大义,那是最好。”
慕清影淡淡道,并没有拆穿他,“不过,江临现在是我靖安司的重要证人,更是破获此案的功臣,这万魂幡作为证物,我们得带走。”
“自然!自然!”
李牧羊连忙点头,甚至还讨好地看向江临,“江小友少年英雄,深入虎穴揭露阴谋,本官佩服!之前多有误会,还请小友不要放在心上。”
“好说。”
江临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只要大人别再让人拿弩箭射我就行。”
“误会,都是误会!”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在这种“官场太极”中化解了。
李牧羊带着人匆匆离开了,他得赶紧回去毁灭证据,把自己和太一观的往来信件烧个干净。
回靖安司的路上。
马车内。
“那个老狐狸。”
苏浅浅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明明早就知道太一观不干净,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这种人,比妖魔还恶心。”
“这就是官场。”
慕清影闭目养神,“他若是不装傻,早就被太一观暗杀了,在这个位置上,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死,他选择了第三条路——装聋作哑,两边讨好。”
“不过这次,他装不下去了。”
江临把玩着手里那枚从玄阴长老身上搜来的储物戒指。
“太一观的炼器长老死了,秘境毁了,万魂幡丢了。这对太一观来说,是伤筋动骨的大仇,李牧羊为了自保,肯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太一观头上,甚至会主动帮我们提供情报。”
“狗咬狗,一嘴毛。”
“别高兴得太早。”
慕清影睁开眼,神色凝重,“太一观毕竟是青州第一宗门,底蕴深厚,玄阴只是个长老,上面还有更恐怖的观主玄阳子,那可是道基境巅峰,甚至半步真罡的存在。”
“我们现在,就象是捅了马蜂窝。”
“怕什么。”
江临耸了耸肩,神识探入了手中的储物戒指。
“只要利益足够大,马蜂窝我也敢捅。”
随着神识进入,江临的眼睛瞬间亮了。
发财了!
这就是灵台境长老的身家吗?
戒指里的空间足有十立方米,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首先是灵石。
足足三千多块下品灵石,还有十几块中品灵石!
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江临修炼到灵台境都不用愁资源了。
其次是材料。
各种珍稀的矿石、妖兽骨骼、不知名的草药,堆积如山。这些应该是玄阴为了炼制万魂幡收集的,现在全便宜了江临。
最后,是在角落里放着的一个贴着封条的锦盒。
江临取出锦盒,撕开封条。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盒子里放着一张残破的羊皮卷,上面用鲜血绘制着一副复杂的阵图,以及密密麻麻的标注。
【物品:《血月祭天大阵》(残图)】
【说明:太一观内核机密,记载了利用“天狗食日”引发天地潮汐,以此献祭全城生灵,强行冲开仙门,以此飞升的邪恶阵法。
“果然”
江临深吸一口气,将羊皮卷递给慕清影。
“这就是那个玄阴临死前说的血月祭。”
慕清影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疯子这群疯子!”
她的手都在颤斗,“他们不仅仅是想续命,他们是想屠城证道!”
“献祭苍宁郡百万人口,化作滔天血气,助玄阳子突破真罡,甚至结成金丹?!”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苏浅浅也吓得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图。
“百万人口他们怎么敢?”
“没什么不敢的。”
江临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看着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百姓。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眼里,凡人不过是蝼蚁,是资源,是韭菜割了一茬,还会再长。”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要苟,要自私,要为了利益行动。
但当这种抿灭人性的罪恶摆在面前时,他心中的那团火,还是被点燃了。
“还有多久?”江临突然问道。
“什么?”慕清影一愣。
“天狗食日,血月降临。”
江临的声音冷得象冰,“那个玄阴说,就在下个月。”
慕清影掐指一算,脸色更加难看:“还有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
江临深吸一口气,“这事太大,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扛不住,必须立刻上报靖安司总部,请你师尊出手镇压!”
“我知道。”
慕清影神色凝重,从怀里掏出一枚特制的金色传讯符,咬破指尖,以血为墨,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密文。
“这是我师尊给我的紧急秘报,只有我师尊能解开。”
她双手结印,那枚传讯符化作一道流光,并非飞向天空,而是钻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传讯符会以最快速度通知郡城的‘影卫’,由他们即刻动身送至皇都。如果不计代价,十天之内,消息就能送到师尊手中。”
江临有些好奇:“影卫?”
“那是每个郡城都配备的隐秘机构,直属于‘四柱石’一把手。通常三到五人为一个小队,平日里潜伏在市井之中,负责监测、监听各方动向。”
慕清影解释道,“这也是‘四柱石’以及更高层的大人物们,获取底层真实信息的唯一渠道,防止被下面的人蒙蔽视听。”
“既然影卫能联系上,那四柱石的大人们不能直接过来吗?”苏浅浅问道。
“不能。”
慕清影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遥远的北方,也就是皇都的方向。
“依照律例,四柱石及以上级别的强者,非诏不得离京。”
“因为他们不仅是斩妖除魔的利刃,更是皇权的最后一道防线。皇都局势波诡云谲,他们留在那儿,要么是为了护卫皇权不被颠复,要么”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意:
“就是心思暗动,想颠复皇权,取而代之。”
这种涉及顶层博弈的秘闻,听得江临和苏浅浅都是背脊发凉。
“所以,师尊收到信后,想要调动人手过来,还需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博弈和审批,二十三天时间太紧了。”
慕清影叹了口气,“而且,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太一观在朝中经营多年,这次送信未必会一帆风顺。”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江临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聚灵境修为,声音低沉而坚定。
“万一援兵被截了呢?万一皇都有变故呢?万一我们只能靠自己呢?”
慕清影沉默了。
是啊,万一呢?
“所以,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江临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不管援兵来不来,我都要在这二十三天里,冲上灵台境!只有把刀握在自己手里,才有资格跟那个老怪物谈生死!”
马车驶入靖安司的大门。
天空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乌云压顶。虽然求救的信鸽已经飞出,但这苍宁郡的命运,终究还是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