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气随着他一起涌入走廊。他看到开门的是马丁,显然愣了一下,脸上那种准备直接找菲奥娜的急切表情瞬间收敛,变得郑重起来。
“晚上好,马丁。”托尼先打了招呼,声音比平时正式了些。
这和原剧中他直接忽视开门的利普、眼里只有菲奥娜的状态不同。
马丁的存在,让他下意识地多了份谨慎。
马丁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托尼。”他应了一声,然后转向餐桌边的利普,语气平常地说:
“利普,去楼上写作业。我等会儿要煎点鸡蛋当宵夜,楼下油烟会比较吵。”
利普从作业里抬起头,目光在托尼和厨房里背对着这边的菲奥娜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他足够聪明,立刻明白了马丁的用意。
他合上课本,抓起笔记本和铅笔,配合地说道:“哦,好吧。我上楼去跟这些微积分符号较劲。”
他起身,脚步略显拖沓地走向楼梯,经过托尼时点了点头,没说话。
马丁也朝菲奥娜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向地下室入口,消失在门后。
他的态度很明确:空间给你们,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对于托尼和菲奥娜之间那点拉扯,马丁现在只秉持一个最低限度的期望,别搞出个孩子来就行。
他越来越察觉到,菲奥娜有种危险的倾向:把和男人发生关系当作宣泄负面情绪的渠道,一种带有自毁性质的依赖。
托尼感激地看了一眼地下室关上的门,然后才将目光完全投向厨房里的菲奥娜。
他脱下呢子大衣,搭在椅背上,左手随意地撑在厨房的岛台上。
“嗨,菲奥娜。”他开口,声音放柔了些。
菲奥娜停下刷锅的动作,没有立刻回头。水龙头哗哗流着,冲走泡沫。
几秒钟后,她才关掉水,用抹布擦了擦手,转过身,背靠着水槽边缘。
她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还算清明。
“弗兰克的事,”她说,声音有些干涩,“谢谢你帮忙找人……”她停顿了一下,没说完。
托尼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比璨烂的笑容,带着点大男孩式的得意,又努力想显得沉稳。
“没事!乐意效劳。为了家人,你知道的。”
菲奥娜扯了扯嘴角,算是个回应。沉默在厨房里蔓延了几秒,只有冰箱单调的嗡鸣。
尴尬开始滋生。
“壶里有咖啡,”菲奥娜终于又开口,指了指炉子上那个旧玻璃壶,里面是深褐色的液体,“指不定放多久了,不过……应该还能喝。”
托尼却象得到了邀请,笑得更加龇牙咧嘴。
他立刻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杯子,走到炉边,给自己倒了半杯。
咖啡已经凉透了,颜色浓得象机油。他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和那个史蒂夫,”他端着杯子,装作不经意地问,目光却紧盯着菲奥娜,“现在算是……定下来了?”
菲奥娜转身继续面对水槽,拿起另一个待洗的盘子,用力刮着上面干涸的酱汁。
“算不上。”她的声音闷闷的,“就是……认识。”
这个回答让托尼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趁机靠近一步,倚在岛台边缘,离她更近了些。
“哦,这样啊。”他语气轻松起来,“那……下周四晚上你有空吗?”
菲奥娜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干什么?”
“我下周四有个活动,”托尼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天主教会青年男篮的颁奖晚宴,在圣斯蒂芬教堂。我……我可能能拿到年度最佳教练。”
菲奥娜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真实的笑容,虽然带着疲惫。
“真厉害啊,托尼。一看你就是个很棒的教练。”
这话半是恭维,半是真心。托尼对篮球的热情和对孩子们的耐心,她是知道的。
托尼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
“都是些八岁的孩子,基本就是教他们别把球扔到观众席,能碰到篮筐附近就算胜利。”
“谦虚了吧,”菲奥娜说,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当教练,是那帮小家伙走运。”
“有个小家伙,”托尼笑着说,试图让气氛更轻松,“每次投篮前,非得舔一下篮球,说是能带来好运。真是莫明其妙,我每次都得多带消毒湿巾。”
他摇了摇头,然后,仿佛鼓足了勇气,看着菲奥娜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过去。参加晚宴。”
菲奥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完全转过身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参加晚宴?我?去圣斯蒂芬?”
“对。”托尼点头,语气变得急切而认真,“瑞朵林太太和伊利加拉斯太太主厨,所以……”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追忆往事的神情,“会有你最爱吃的波兰蒜肠,和博洛尼亚肉酱面。”
这两个词象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拧动了时光的锁,菲奥娜怔住了。波兰蒜肠和博洛尼亚肉酱面。
那是他们五岁的时候,在托尼家后院玩过家家,玩“结婚”游戏时,小菲奥娜坚持“婚礼宴会”上必须有的食物。
她当时说得一本正经,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隆重的东西。小托尼拼命点头,表示完全赞同。
菲奥娜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两个脏兮兮、却无比认真的小孩。
随即,现实冰冷的触感又回来了。
她皱了皱眉,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掺杂着窘迫和疏离的情绪。
“教会那帮姑娘,”她低声说,带着点自嘲,“都挺八卦的。”
她指的是那些从小一起在教会学校长大、如今大多过着“体面”生活的女孩们……她可以想象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
“管他什么教会姑娘!”托尼立刻说道,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认真的保护欲,“你是我的客人。”
菲奥娜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有些发紧。
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从被他们踢出唱诗班以后,”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象在自言自语,“我就再没踏进过那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具体原因她忘了,或者说不愿记得。
就在这时,托尼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响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打破了厨房里微妙的气氛。
里面传来同事蒂平模糊的声音:“托尼,你在哪儿?78街便利店有人报警,说是骚扰,需要人过去看看。”
托尼赶紧按下对讲机:“收到,蒂平,我就在附近,马上过去。”
他松开按键,歉意地看向菲奥娜,把手里几乎没动的咖啡杯匆匆塞到她手里。
“那……下周四?”他后退着向门口走去,眼神里带着恳求,“七点,圣斯蒂芬教堂侧厅。让我想想吧。”
菲奥娜接过杯子,下意识地说,这通常是她婉拒的开场白。
但托尼了解她,或者说,他自以为了解。“没问题!”他立刻接道,脸上又露出那种璨烂的、带着点执拗的笑容,仿佛“让我想想”就等于“我同意了”。
他已经退到了门口,手搭在门把上,“七点啊!别忘了!”他又强调了一遍。
菲奥娜看着他急切又满怀希望的样子,终于,无可奈何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托尼的笑容瞬间放大,像得到了最重要的承诺。
他最后挥了挥手,转身拉开门,冷风再次灌入,然后门被关上,他的脚步声匆匆消失在门外。
菲奥娜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冰冷的咖啡杯。她低头看了看里面深色的液体,又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
厨房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水龙头细微的滴水声,啪嗒,啪嗒。
一丝极淡的的笑意,掠过她的嘴角,然后迅速消散,被深深的疲惫和茫然取代。
她转身,把杯子里的冷咖啡倒进水槽,褐色的水流旋转着消失在下水道口。
窗外,夜色如墨。
北去的破旧房车里,史蒂夫与凯文,卡尔轮换驾驶,颠簸在通往边境的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