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光线通过彩色玻璃窗,在台球室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和燃烧蛋白质的焦糊气息,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木料味道。
希瑟表现得比尼琪冷静许多。
她有条不紊地帮着清理厨房,清洗沾血的厨具,用漂白剂反复擦洗着桌面。
动作机械而准确,象个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
但马丁知道,这种过分的镇定本身就是异常: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比风暴本身更吓人。
一个差点被自己血缘堂兄掐断脖子的姑娘,不该是这样,不该在亲眼目睹两具尸体被火焰吞噬后,还能冷静地计算擦洗桌面需要多少漂白剂。
果然,当她把最后一把沾血的厨刀清洗干净、扔进塑料袋后,她的动作突然僵住。
她盯着自己颤斗的手指看了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厨房,橡胶手套直接扔在了地上,尼琪沉默地站在厨房原地。
马丁正站在台球室的中央,那张深绿色的台球桌面,此刻成了临时的武器陈列台。
他假装从林肯大陆后备箱,实际上是从次元空间里取出的装备箱和gung-203军用背包已经打开,金属部件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哑光。
ar-15步枪平放在中央,马盖普ctr枪托展开,上机匣导轨安装着eotech全息瞄具和g33三倍放大镜。”,不知道那位罗素先生如今躺在哪块墓地里。
两把西格绍尔p226手枪压在《美军轻武器操作手册》上,枪身旁边整齐排列着六个满载的pag弹匣,以及五颗墨绿色的67破片手榴弹。
这些绿色的“小苹果”安静地躺着,像某种致命的果实。
军用背包里是整套装备:iii级软式防弹衣、搭载olle系统的战术背心、带快拔枪套的勤务腰带,还有一把安大略k3海军生存刀。
k3海军生存刀是他前女友伊莎贝拉的哥哥肖恩送的礼物,后者至今还在海豹b队服役。
这把刀跟着肖恩去过阿富汗的兴都库什山脉,刀刃上有一些细微的划痕,磨损的每一处都是故事。
肖恩送刀时,向马丁说过一句话:“好刀和好女人一样,都需要懂得怎么用的人。”
马丁拿起ar-15。
他卸下弹匣,拉栓检查枪膛,动作沉稳得象在举行某种仪式。
食指滑过抛壳窗边缘,感受复进簧的张力。
接着检查导气管,确认没有积碳堵塞。
然后是西格绍尔,他退出枪膛内那颗已经上膛的9子弹,做了一次完整的击锤复位检查,扳机复位的声音清脆得象咬碎坚果。
最后是温彻斯特,他打开杠杆,让转轮式弹仓旋转完整一周,五发12号鹿弹的黄铜弹壳在光线下闪铄,象一排小小的金币。
每个步骤都精确到毫秒,在芝加哥南区长大的孩子都明白一个道理:当你要去干脏活时,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你手里那把擦得锃亮、检查过三遍的枪。
他正拿起一颗67手榴弹,拇指摩挲着保险夹的金属边缘,在脑海中计算拔掉插销后到投掷的最佳时间窗口。
引信延迟4-5秒,考虑到抛物线飞行时间,最佳投掷距离在20到35米之间……
希瑟冲了进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象一枚出膛的炮弹般扑向他,双手抓住他的脸狠狠地吻上去。
不是温柔的吻,是撕咬,象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绝望。
她的手指疯狂地扯他的腰带扣,指甲刮过皮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马丁差点让手榴弹脱手,妈的,这玩意儿要是保险夹松了,他俩连块完整的肉都留不下。
他瞬间将所有手榴弹收回次元空间,在那个时间停滞的领域里,它们比放在任何保险柜里都安全。
然后他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情欲,只有恐惧、悲伤、迷茫,还有某种全身心依赖的求救信号。
她不是在索要欢爱,是在查找锚点:一个能证明自己活着、被需要、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的物理证据。
马丁懂了,有些话不需要说,有些伤痛语言治不好。
他任由她,牙齿咬破他的下唇,咸腥的血味在两人口腔里弥漫。
然后在她的嘴唇移向他脖颈、试图在那里留下更多印记时,他反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托起,轻轻放在台球桌深绿色的呢面中央。
“看着我,希瑟。”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她眼框通红,但没有眼泪。
墙角那座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座钟钟摆来回摆动,黄铜指针一格一格跳过,时间在这个房间里被拉长又压缩,最后只剩下……
他低头吻她的眼角,尝到一点点咸味。
“看着我,希瑟。”他在她耳边说,声音低沉而稳定,“一切都交给我,我一直都在。”
她终于闭上眼睛,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缓缓埋进他的颈窝。
这个姿势充满了孩子般的依赖,像雏鸟归巢,像船只入港。
……
而在台球室外,茶座旁的阴影里,妮琪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不是通过声音,是通过那条刚刚创建的、单向的纽带。
宠物卡的连接让她能模糊地感知到马丁的情绪波动,那些混合着掌控欲、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和某种近乎温柔的复杂情绪,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
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发白。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离开那个角落的。
只记得双腿发软地回到客厅时,约翰,那条安静的罗威纳犬,抬头看了她一眼。
……
傍晚六点十二分,天色开始转暗,最后一缕夕阳从西窗斜射进来,在台球桌的呢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色光带,象一把切割时间的刀。
马丁从希瑟身上撑起身体,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落。
他从地上捡起裤子慢慢穿上,希瑟则瘫在桌面上,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汗水把她额前的金发黏成绺。
但她眼睛里那种濒临崩溃的空洞,此刻已经被一种疲惫的平静与依赖填满了。
“起来。”马丁拍拍她的小腿,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开那辆面包车,带着妮琪去找查克。地址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希瑟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光线照在她汗湿的皮肤上,泛起细腻的光泽:“那你呢?”
“我有点小事要处理。”
他拿起ar-15,开始往战术背心的弹匣袋里装填pag弹匣,动作流畅得象每天都在重复这个流程。
“伯特镇长太热情了,今天在超市门口还盯上了我们,我得去送他一个见面礼。”
“马丁……”她想说什么,声音有些沙哑。
他打断她:“听话,这事你不该在场,你还没有这份能力。”
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是屠宰,是专业、高效的生命收割,像农民在秋天收割麦子,像屠夫在车间处理牲畜。
希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她的目光扫过他正在检查的步枪,扫过战术背心上那些装满的弹匣,扫过他脸上那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表情。
最终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她默默地穿好衣服,离开台球室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担忧,有依赖,有不舍,还有一种近乎信仰的信任。
然后她转身,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马丁等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拿起手机拨通诺拉的电话。
响了三声,接通。
背景音里有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引擎轰鸣,听起来象是在高速行驶的车上。
“说。”诺拉的声音简洁干脆,带着她特有的、不耐烦的腔调。
“在哪?”
“梅德福德小镇郊外,离你不远,刚把一伙偷车贼的膝盖骨全部敲碎。怎么,想xx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种捕食者玩弄猎物时的笑意。
“需要你帮个忙,去这个地方,”他报出查克安全屋的具体位置,“保护希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他能想象诺拉在电话那头挑起眉毛的样子,她每次感到不爽或惊讶时都这样。
“你让我去当保姆?”
诺拉的声音冷了下来,像从盛夏突然跳进冰窟,“马丁,你知道我更喜欢什么。我更喜欢把人的肠子扯出来,而不是看着别人卿卿我我,尤其是你和别的女人。”
“我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得象在讨论晚餐,“所以你哥哥亚历克斯的酋长位置,我帮你保住。
必要的时候,那个叫普罗科特的竞争对手,也可以让他永远消失,用最彻底的方式。”
更长久的沉默。
他能听到电话那头诺拉轻微的呼吸声,像猫科动物在决定扑击前的蓄力。
“这么大的承诺,”
她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就为了让我去保护你的小女朋友?
她到底有多特别?能让你这种从芝加哥南区里爬出来的混蛋都舍得下这种血本?”
“不特别,但值得,更何况是欠你的人情。”
马丁没有过多地解释,深蓝加点是永远的秘密。
“行。”诺拉干脆利落,像刀切黄油。
“成交。”
“半小时内到。”电话挂断,忙音响起。
马丁把手机扔到台球桌上,开始最后检查装备。
防弹衣穿好,陶瓷插板插入前后板袋。
战术背心扣紧,弹匣袋里六个ar-15弹匣、三个手枪弹匣全部就位。
勤务腰带系上,快拔枪套里的p226已经上膛,ar-15与温彻斯特。
手榴弹……他想了想,放进空间里三颗67,保险夹已经拔掉,但保险握片还压着。
这些在空间里处于时间停滞状态的手榴弹,现在成了完美的实时引爆武器,拿出来的瞬间就会开始4秒倒计时。
他走出别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得克萨斯乡村的夜空中没有太多光污染,银河象一条洒满钻石的绶带横跨天际。
希瑟那辆红色大众面包车的尾灯在远处路口拐弯,与查克那辆老凯迪拉克的昏黄车灯汇合,两辆车像夜行的兽群般消失在蜿蜒的乡间公路尽头。
马丁坐进林肯大陆,皮革座椅在冬夜里冰凉。
他发动引擎,v8发动机低吼着苏醒,车灯切开黑暗。
车子刚驶出庄园大门不到一公里,沿着那条两旁长满枯草和橡树的土路前行时,早已打开的【人形多普勒雷达】在意识深处突然亮起。
不是渐亮,是骤然迸发,像黑暗房间里突然打开的显示屏。
八十米外,密林拐角。
三个熟悉的红色光点,伯特、小伯特、卷发跟班,正以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朝这边疾驰而来,在雷达界面上拖出猩红的轨迹。
但不止他们,后面还有更多,密密麻麻的陌生光点,像盛夏夜晚池塘里突然被惊扰的鱼群,在雷达的边缘涌现,然后迅速增多。
马丁猛地踩下刹车,林肯大陆在土路上滑行了两米,轮胎碾碎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他的眼睛盯着意识中的雷达界面,手指在方向盘上快速敲击,象在演奏某种死亡乐章的前奏。
他快速数了数,十八个陌生光点,加之伯特三人。
二十一人,二十一个活生生的罪恶生命体,二十一次深蓝加点的机会!
他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林肯大陆猛地右转,冲进路边的树林。
轮胎碾过灌木丛和厚厚的落叶层,车身在橡树和松树的树干间灵活穿行,最后停在一处天然的凹陷地形后,那是多年前洪水冲刷形成的洼地,三面有土坡,是个完美的射击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