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弥漫着咖啡和热狗的味道,两种气味在暖黄的灯光下交织,象这个家庭此时永远理不清的烂帐。
菲奥娜双颊酡红,眼神迷离,显然已经醉了七八分。
而弗兰克,这个常年泡在酒精里的老酒鬼,更是连站都站不稳。
只有史蒂夫还算清醒,陪着菲奥娜喝了那么多,也只是眼带微醺。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菲奥娜正搂着希瑟说悄悄话,醉醺醺的弗兰克象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坐在洗衣机上,而马丁,那个警探,正用他那双过于冷厉的蓝眼睛注视着自己。
“菲奥娜,you know what?“
史蒂夫大声地谨慎说道,让话语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清淅:
“我还是走吧,好让你们休息。还有,谢谢,晚上过得很愉快。”
菲奥娜咧着大嘴笑,那笑容里带着南区女孩特有的粗粝质感:“是啊,很愉快吧?”
但弗兰克突然象被电击般弹起来,摇摇晃晃地堵在门口:“哦哈,想走?没门!你被我逮到了!”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史蒂夫,“谁在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呢?是你,史蒂夫!你体重多少?”
史蒂夫看了一眼菲奥娜,尤豫地说:“恩,我不知道……”
弗兰克摇摇晃晃地抓住史蒂夫的衣领,酒气喷在他脸上:“不错,我喜欢。”
每个可能被他爆金币的人他都喜欢,弗兰克的喜欢就是这么直接而简单。
“弗兰克,让史蒂夫走,已经很晚了。”菲奥娜试图解围,但声音已经带着醉后的绵软。
此时弗兰克却举起了手,象个即将表演的魔术师般走向厨房,大声说道:“no no no,看这里。”
他转身时玩了个花招,手里的钥匙像变戏法般塞进史蒂夫手中,又在下一秒顺了回来。
一个偷车贼的钥匙被老骗子在几秒内戏耍性地顺走,史蒂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弗兰克走到那台崭新的洗衣机旁,像抚摸美钞般摸着它:“洗衣机是谁掏的钱?”
说完这句,没等其他人回答,他的身子向后退,手上摇着战利品钥匙,一直退到客厅那头的楼梯上。
史蒂夫这时才向菲奥娜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他到底磕了什么药?”
菲奥娜想了一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平淡:“他以为自己吃了摇头丸,但唯一愿意跟他交易的毒贩有精神分裂症。”
这时,菲奥娜露出了与弗兰克如出一辙的酒疯,她左手拉住史蒂夫,右手拉住希瑟,声音亢奋:
“anyway,继续喝酒!我们来办个派对!”
希瑟满脸都是问号地看着这场闹剧,那双湛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在德州长大、10岁才搬来芝加哥的她,养父母是典型的德州人,从未见识过这样混乱而鲜活的家庭氛围。
马丁点点头,附和了菲奥娜的要求,接着几人一起到冰箱里拿出了一些百威啤酒和威士忌,放在了客厅的长桌子上。
菲奥娜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新采购时,惊喜地转向马丁:“这些都是你买的吗?”
马丁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希瑟:“是希瑟买的。”
菲奥娜眼神中对于希瑟的亲近更多了,那是一种女人之间的理解和感激。
正当几人喝完一杯啤酒的时候,弗兰克竟然人模狗样地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衣服走了下来。
一见桌子上的酒,他立刻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主场。
他上来拿起一瓶百威啤酒,仰头灌了几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马丁的脸色。
发现当着菲奥娜与希瑟的面,马丁还是给他留了一点面子,便更加畅饮起来。
接着,弗兰克开始与史蒂夫推心置腹地聊起来,吹嘘自己作为单身父亲养育六个孩子的辛苦。
他聪明地把马丁排除在这个悲惨故事之外。
“问题不是我赞同不赞同,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我是一个单亲家长,我们就会……”
史蒂夫疑惑地打断他:“你不是单亲家长吗?”
弗兰克左手指了指桌子,然后指着史蒂夫,唾沫星子在灯光下飞溅:
“没错!如果我有咪咪的话,史蒂夫,他们肯定会给我双倍钱。如果你是个爷们儿的话,他们就懒得理你。”
史蒂夫试图理解他这番话,皱了皱眉后说道:“我……我懂,弗兰克。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在找工作?”
菲奥娜这时正拿起马丁的烟盒抽出一支万宝路,点燃后摇头说道,语气带着讽刺:“他现在是个残疾人士。”
史蒂夫大吃一惊,看向弗兰克问道:“是吗?怎么了?”
菲奥娜大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希瑟这时在马丁耳边好奇地询问,马丁淡定的说:“他把自己弄伤,然后与人勾结好,骗取工厂补助的。”
希瑟再次大吃一惊,哈士奇一样的双眼瞪得滴溜圆。
马丁笑着看着女孩吃惊的样子,喝了一口波本威士忌吻了上去。
这边,弗兰克听到了史蒂夫的疑问,开始编造起了故事,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悲伤:
“这是个悲剧,我把我的一生都奉献给那家公司……”
菲奥娜都听不下去了,笑着说道:“你就在那儿工作了一个星期!”
史蒂夫接着问:“发生了什么?”
弗兰克看了一眼正与希瑟接吻的马丁,连忙拿过他身前的波本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飞快放了回去,象个偷腥的猫。
接着,才拿起一瓶百威啤酒,给史蒂夫倒了一杯。
忙完这一切后,他才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说道,表情痛苦:
“呃……那是个屠宰场,专门屠宰家禽,很危险的活。我很老实的干活,但没有想到,我的肋骨被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的无头鸡给狠狠砸到,我很幸运,差点砸偏了!”
最后这句话暴露出来了他的真实意图,的确是他自己动的手。
面对希瑟好奇的眼神,融合了前身记忆的马丁无语地向她点了点头。
接着,弗兰克的语气变得更加真挚和愤怒,他挥舞着双手,象是要在空气中抓住什么:
“而经历这样的痛苦,我又得到了什么?被一堆摄象机给包围着!史蒂夫,你说信任都去哪儿了?老板和员工之间神圣的纽带去哪儿了?”
听到这里,史蒂夫不禁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弗兰克立刻一饮而尽,接着才继续愤怒地指着桌子说道:“不见了,史蒂夫!都不见了!”
这时史蒂夫盯着弗兰克,他察觉到了不对,但不知道哪里不对,感觉弗兰克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假的,于是问道:
“一个受了伤还拖家带口的人怎么工作?”
弗兰克终于听到了想要听的话,他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摊开,象个得到神启的先知:“hello?听到没有?谢谢!”
史蒂夫随手说了一句:“没事。”
然后,困惑地看着抽着烟一脸冷笑的菲奥娜。
弗兰克又坐回沙发上,双手飞舞着说道:“正是这样,史蒂夫!你说的好,说的好!”
这时,弗兰克注意到了菲奥娜与马丁都是一脸冷笑的看着他,他只能转过头去,指了一下菲奥娜说道:“还有她妈妈,上帝保佑!”
菲奥娜这时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左手使劲打了一下弗兰克说道:“老爸,别说了!”
弗兰克不管不顾地怒声说道:“那个婊子还是死了好!”
莫妮卡,弗兰克的妻子,那个让他彻底堕落的罪魁祸首。
她带着躁郁症和毒瘾闯进弗兰克的生活,用她烈火般的疯狂点燃了他骨子里的自毁倾向。
而当六个孩子的重担压下来,这个永远活在情绪旋涡、自私自利中的女人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逃离。
而在后面的日子里,她一次次地回来,又一次次地离开,每次都在这个家庭的伤口上撒盐。
后面最近一次的回归,理由让人瞠目结舌,作为一个抛弃了6个孩子的母亲,回来唯一的目的是想把最小的儿子利亚姆抱走,与自己的同x恋女友一起抚养。
“别说了!”
菲奥娜尖叫着,但在弗兰克面前她毫无威慑力,而此时马丁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希瑟原本对大家庭的浪漫想象,此刻被弗兰克的话击碎了一半。
她有些心疼地抱住马丁的手臂,看着现在一脸痛苦的菲奥娜,她不禁想象着马丁的童年会是怎么样的生活。
马丁这时拿起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却烧不灭记忆中那个五岁男孩的委屈。
记忆中,他因为不给弗兰克20美元而被揍了一顿,而那20美元,还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伊莎贝拉给他的早餐钱。
他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弗兰克,决定明天早晨起来,一定要再好好教育他一顿。
此时的弗兰克越说越起劲,他一脸真挚地看向史蒂夫,手指颤斗着比划:
“4个月……4个月大的婴儿,一个刚切除阑尾的14岁小女孩——“
说到这句时,他指了指菲奥娜,然后站起身,指向2楼的卧室,声音哽咽:
“11岁的利普,10岁的伊恩,一个7岁大的,另一个5岁大的!对了,还有一辆道奇星旅的面包车!”
说到最后这句时,他气得跳了几下,转了个圈,象个滑稽的小丑。
而菲奥娜则是拿起了自己刚刚卷好、点燃的一只烟递给了弗兰克。
她没有把万宝路给弗兰克,因为马丁不允许。
马丁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给弗兰克,这是这个家里少数几条不容逾越的界线之一。
而弗兰克接过那支卷烟后,大口抽了一下,仿佛获得了新的能量。
他坐到史蒂夫旁边的沙发,更加大声激动地说道:“不……等等,没错,那辆面包车就是淡蓝色的!
而我们唯一所需要的是什么?一个词?就一个东西?”
史蒂夫给他倒上一杯啤酒后,困惑地想了想后问道:“绝育吗?”
菲奥娜听到这句话大声的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带着苦涩的自嘲。
希瑟也是忍不住轻声笑出声,而马丁也是第一次举起酒杯和史蒂夫碰了一下。
这句话的黑色幽默效果很不错,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应景。
弗兰克却是没有听进去,他坚定地说道,声音突然变得庄严:“是家庭团结,家庭的团结!”
此时菲奥娜终于好象清醒了一些,怒骂了自己一句“谢特“,跑到了希瑟身边说道,声音里带着歉意:“抱歉,希瑟,我有点喝多了。
今晚是我和史蒂夫的第1次约会,我们在餐厅就喝了一些酒。你还好吗?马丁有照顾你吗?”
希瑟看着这个有着巨大反差两面的菲奥娜,又想到马丁向她透露的只言片语,便轻轻抱住了菲奥娜,温柔地在她的耳边说道:
“菲奥娜,你真棒,你简直是最好的一个姐姐。这是马丁对我说的原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说,如果没有你,他小时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非常感激你这个姐姐。”
菲奥娜听到这句后,惊喜地看向希瑟另一边的马丁。
马丁眼带笑意地点头,也是温柔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疼惜与认可。
菲奥娜一下子忍不住,将头埋进希瑟的胸前哭了起来。
那些年被埋藏在酒精和混乱下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史蒂夫立刻听到了菲奥娜的哭声,转头看向马丁。
马丁告诉他说:“菲奥娜是高兴的。”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弗兰克那边。
弗兰克此时,也忽然停住了吹嘘,站起身一脸惊喜的说道:“oh y god!我最爱这段音乐了!”
原来是音响此时放起了say hi演唱的《the stars jt blk for 》,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曲,那旋律优美中带着伤感,与这个混乱的客厅格格不入。
弗兰克这个曾经的西北大学高材生,以前是能在钢琴上弹奏出肖邦夜曲的。
就在弗兰克站起身,低声呜咽着唱歌时,史蒂夫也有些醉了,他听着弗兰克的歌声,大笑了起来。
菲奥娜此时也是脱离了希瑟的怀抱,一脸璨烂地看着大笑的史蒂夫。
这时弗兰克在客厅中央指着史蒂夫,唱了一句歌词,“你说过没有什么牵挂可以…”以后,忽然再次想到了自己爆金币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