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皇爷!”
大太监王景弘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喊什么丧!”朱元璋把奏折一摔,“天塌了?那帮商人造反了?咱早就说了,锦衣卫直接抄家最省事!”
“不……不是……”王景弘伸出四根手指头死命晃悠。
“四万两?”朱元璋脸一黑,“也是,能刮出四万两不错了,够给御林军换批新靴子。”
“不是啊皇爷!”
王景弘终于把气喘匀,大声喊起来:
“是四百一十万两!现银!银票!整整四百一十万!户部赵尚书在宫门口点银子,直接乐晕过去了,太医正掐人中呢!”
静。
乾清宫里死一般的静。
朱元璋保持着想骂人的姿势,整个人定住了。
过了许久。
“多少?”老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四百……一十万。”
嘶——
朱元璋猛地抽一口气,这口气太长,差点把自己呛死。
“咳咳咳!这帮杀千刀的!这帮狗日的奸商这么有钱?!”
老皇帝眼珠子瞬间红了。
那是被金光晃的,更是气的!
咱天天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做,国库里空得叮当响,这帮王八蛋随手就能凑出四百万?
这就是大明的钱袋子?
这分明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蚂蟥!
“那小子人呢?”朱元璋一把揪住王景弘的领子。
“在……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滚进来!马上!”
朱元璋在大殿里疯狂转圈。
“四百万……四百万……”
他嘴里念叨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狰狞的贪婪。
这哪是孙子啊?
这分明是把财神爷绑架回来了!
片刻后,朱雄英跨进门坎。
“孙儿参见……”
“免了免了!”
朱元璋几步冲过来,完全没了皇帝的架子,那眼神热切得让朱雄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孙啊!钱呢?入库了没?没人截留吧?”
“都在户部库房了。”朱雄英无奈,“赵尚书亲自坐镇,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就好,那就好。”
朱元璋搓着手,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大孙,这钱……咱得好好合计合计。那个,宫里的城墙该修了,还有你死鬼老爹的陵寝……”
“爷爷。”
朱雄英直接打断了老头子的幻想,一盆冷水泼下去,“这钱不是给您存着养老的。”
“啥?”朱元璋眉毛竖起来了,护食的本能瞬间觉醒,“进了国库就是咱的!咋?你还想拿回去买糖吃?”
“这钱,得花出去。”
朱雄英走到舆图前,抄起朱笔,在那条漫长的海岸在线狠狠划一道红线。
“四百万两看着多,要造船、要练兵、要开海,这就是打个水漂听响。”
他转身,直视朱元璋。
“您不是一直心疼那些随蓝玉出征死去的弟兄吗?您不是想彻底扫平北元吗?”
“这需要钢,需要火药,需要比这四百万多十倍的银子。”
朱雄英手指指向东南大海。
“真正的金山在海里。咱们得用这笔钱造一支无敌舰队,去把全世界的银子都抢回大明!”
朱元璋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恍惚间看到当年的自己。
不,比当年的自己更狂,更野。
老皇帝眼中的贪婪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野心。
“好!”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笔架乱跳,“抢!给咱狠狠地抢!他娘的,以前咱穷怕了,现在有钱了,谁不服就打谁!”
“不过……”老皇帝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狡黠,
“大孙啊,四百万太多,能不能拨个十万两……给咱修修御花园?你奶奶生前最喜欢的那几棵梅花树,快枯死了。”
朱雄英看着这个刚豪情万丈转眼就哭穷要私房钱的老头,忍不住乐了。
“行。”
“但这钱不能白拿。爷爷,我要借您一样东西。”
“借啥?只要咱有的,尽管拿!”朱元璋现在看大孙,怎么看怎么顺眼。
朱雄英凑近半步,声音压低。
“我要借您的……工匠。”
朱元璋眼神一凝,那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警觉:“你要工匠干什么?”
朱雄英转头看向漆黑的宫外,那个方向是六部,是守旧的文官集团。
“钱有了,人齐了。”
“接下来,孙儿要给您变个大戏法,让这四百万两,变成四千万两的钢铁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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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城外,聚宝山北麓。
这里原本是工部的一处废弃官窑,平日里烧些城墙砖,但这会儿,里头热浪滚滚。
“咳咳咳!”
朱元璋用袖子捂着口鼻。
他一脚踢飞地上一块碎石子,冲着前面那个挽着袖子背影吼道:
“大孙!你把咱那四百万两银子要是都这般霍霍,咱现在就把你塞进炉子里炼了!”
老皇帝心疼啊。
一大早,这小子就让人拉来了一车车的青石和黄泥,还有那些铁匠铺里倒出来的废铁渣。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小子不让工匠好好烧砖,非要把这些好端端的石头敲碎,磨成粉,混在一起塞进窑里猛火死烧。
这哪是烧窑?
这是烧钱!
朱雄英没回头,手里拿着个铁铲子,正在搅和一堆灰扑扑的粉末。
“爷爷,您往上风口站站。”朱雄英头也不抬,“这可是好东西,吸进肺里容易得结石。”
“结石?那是啥石头?比金刚石还硬?”朱元璋骂骂咧咧地退两步,转头瞪着跪在地上的一个老工匠。
这老头是工部的大匠,姓张,这会儿抖得象个筛糠的鹌鹑。
“张老头,你给咱说说,这败家玩意儿到底在烧个啥?”
张老匠人都快哭了,脑门死死贴在全是煤灰的地上:
“回……回皇爷,殿下……殿下让小老儿把青石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法子配,说是要烧……烧‘人工石’。”
“人工石?”朱元璋气乐了,“这石头还是人能造的?女娲补天啊?”
“小老儿也不信啊!”张老匠人委屈得直拍大腿,
“咱们大明修城墙,那都是用上好的糯米熬成汤,兑上石灰浆,那才是粘合的祖宗!这……这把石头烧成灰,再兑水,那不就是一滩烂泥吗?”
朱雄英走到两人面前。
“张师傅,糯米多少钱一石?”朱雄英问。
张老匠人愣一下,老老实实回答:“回殿下,如今江南米价,上好的糯米,一石得要一两二钱银子。”
“应天城墙八十里,要是全用糯米汤灌浆,得耗多少粮食?”
“这……”张老匠人是个实在人,手指头在袖子里掐算半天,脸色变了,
“那是……那是海了去了。修这应天城,耗的糯米够几十万大军吃三年的。”
“这不就结了。”
朱雄英指着身后那座冒着黑烟的高温窑。
“那里面烧出来的东西,叫水泥。原料满山遍野都是,青石、黄泥、铁渣,不值一文钱。但只要烧好了,它比糯米浆硬十倍,干得比糯米浆快百倍。”
“吹!你就接着吹!”
朱元璋背着手,绕着那一堆灰扑扑的粉末转圈,一脸的不屑。
“咱打了一辈子仗,修了一辈子城。这烂泥灰要是能比糯米强,咱就把这堆灰给吃了!”
朱雄英眼睛一亮:“爷爷,金口玉言?”
朱元璋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捂了捂腮帮子,但皇帝的架子不能倒:
“君无戏言!你若是烧出一堆废物,那四百万两银子,你一个子儿也别想动!乖乖给咱把钱退回国库去!”
“好。”
朱雄英转身,对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工匠挥手。
“停火!出窑!”
几个壮汉拿着铁钩子,小心翼翼地把窑门打开。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头滚出来几个烧得暗红的“熟料”团子。
等着这些团子冷却的时间,朱雄英也没闲着。
他指了指角落里昨天连夜试制出来的一块四四方方的灰色墩子。
那墩子不大,也就半尺见方。
“爷爷,这是昨晚孙儿让人烧的第一炉,兑了沙子和水,晾了一宿。”
朱雄英从旁边的一个锦衣卫腰间,“仓啷”一声拔出绣春刀。
“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