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象今天这么爷们过。
因为他竟然敢带着宁武守军,在宁武城北门和一群神武卒厮杀在了一起。
起因也并不复杂。
他麾下的两名兄弟因为城内被放火焚烧,失了智,上前质问时被神武卒的校尉杀了。
抚州军当然是在看戏,但同问宁武的步卒们却有些同仇敌忾。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捅了一刀,一名离的近的神武卒仓促之下被捅穿了脖子,继而引发了两部的激烈乱战。
当然,这个时候不光是宁武守军,就连看戏的抚州军也意识到了,原来以武力着称的神武卒,仓促之间被人一刀捅下去同样会死。
嗯,平日里双方起了冲突,神武卒单兵战力给了其它军队不小的震撼,毕竟是二十年如一日训练的死士,无论是杀人之术,还是近身搏杀都还是不的。
可眼下,双拳难抵死手,宁武城虽然的确出现了不少的伤亡,但北门这边的,数十个神武卒数量占据弱势,依然有人在混乱中被砍死。
搞得城墙上的抚州军跃跃欲试,直到,东门传出了紧急支持的将令,才将这些想要尝试围殴神武卒的抚州军,拉出了这片战团。
“玛德,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昏暗中有人大吼,不知道是被气昏了头脑的宁武守军,还是仓促之间吃了亏的,被大量赶来的宁武守军围杀的神武卒。
几十个人被几百上千的士卒围在一起砍杀,神武卒只能背靠着背,这个时候,往日里的杀人之术,精妙的近身搏杀能起到的作用就不大了。
毕竟,一大片长刀挥舞劈斩下来,除非金刚不坏,不然,被砍成肉酱是大概率事件。
神武卒唯一的机会,就是趁机以命换命,说不定能砍死一两个冲过来的宁武守军。
不及后,北门的混乱被平息,因为数十个神武卒都被砍死了,宁武守军自身的伤亡也不小。
守将方觉满脸是血,只觉得神色恍惚了一下。
“将军,我们杀了神武卒!”旁边的陈大彪还稍稍有些兴奋。
“我知道!”
方觉深吸了口气,明白,今天晚上闹出的事情不小,毕竟杀了“大王”的亲军,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
搞不好在抚州这片地界上,今后都没有他方觉的立身之地。
那还不破罐子破摔,毕竟,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兄弟们!”
方觉大喊着,他的声响也让众人从刚才的血勇中下意识看了过来过来。
“神武卒欺人太甚,他们烧了我们的家,眼下城内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惨死,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我们兄弟姐妹,而抚州军同样不管不顾,这样的军队,我们还跟着他们作甚?不如反了他娘的,跟了骁骑军!”
黑夜中,宁武守军鸦雀无声,不知道还是沉浸在刚才的厮杀中,还是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还要不要救你们的家中的父老了?”
陈大彪喊了一嗓子,这回终于将众人从某种状态中喊醒。
对啊,我们来找神武卒算帐,最开始是为了家人的。
“愿意跟我走的,我们去东城,眼下骁骑军正在东城激战,我们引王师入宁武,干他娘的神武卒,从而解救我们的家乡父老!”
“对,干他娘的!”
“杀光神武卒!”
这下,终于算是一呼百应了。
众人赶紧跟着方觉往东城跑,身后城墙上留守的一支抚州军甚至都没管,依旧作壁上观。
但宁武守军还没跑出多久,便看到了大量的拒马被设在了街道之上,一些神色阴沉的神武卒堵在那里,刀枪剑戟在火光之下泛着寒光。
“将军?”陈大彪拉了拉方觉。
后者咬了咬牙,知晓这个时候不能后退,否则刚刚聚起来的血勇就全散了,到时候难免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况且,这片局域的神武卒,也没比刚才北门的神武卒多上多少。
“兄弟们,跟我冲过去,杀光这些狗娘养的!”
“杀!”
上千人浩浩荡荡地从街道上杀了过去,倒是让负责封堵街道,局部作战的神武卒错愕了一刹那。
这些家伙也没想到,他们没等来骁骑军,率先遇到的,却是曾经的“队友”宁武守军。
“你们疯了?”有神武卒校尉皱眉大吼。
回应他的是方觉。
“疯你妈——”
从北门踏门而入的【虎贲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种混乱的场景。
城池内到处都是火光,乱军厮杀之中,纵横交错,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吕封当即询问:“徐将军?徐将军呢?”
说的是芸娘徐芸!
部将们面面相觑,有人似乎想起,这才开口说道。
“应该是在屁股后面!”
毕竟,【虎贲营】的速度何其之快,芸娘骑着“千里马”也根本赶不上。
“算了,不等了,上巾!”
吕封大喊一句,随后,旁边有【虎贲营】士卒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之后,这些如狼似虎的猛士,头盔之上便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头巾,嗯,上面上书着大大—
的“安东”二字。
够明显了吧?
至于这么大的字,还是看不清怎么办?
那混战中只有自求多福了!
想当初上城之战,项夏还被自己带领的新兵砍了几刀呢。
乱战不可怕,谁弱谁尴尬!
反正受伤的又不是我们。
“记住,除了骁骑军是友军,其它的,杀他娘的!”
一群“战争狂”兴奋的摩拳擦掌,但突然有人扫兴询问。
“将军,遇到投降的呢?”
“翊武堂那边传信,除了神武卒不留,其它的没说。”
没说就是照例。
当然,要是对方来不及投降,自然也就是没有投降家伙。
“还有,发现机关地道,千万不要往里面钻,小心上城之战的教训!”
“某等晓得。”
“诸位,以队、伍为基,可分散自由厮杀!”
“诺!”
“第一部第一曲第一队跟我来!”
“二队跟我走!”
一群如狼似虎的猛士,在北门分散杀入城中,对于身后城墙之上,一些砸七砸八的守军,以及少量稀稀拉拉的箭矢视若无睹。
“艹,将军,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城门下密谋,根本没将我们抚州军放在眼里!”
北门城墙上,游击将军李天德看着叫嚣的巡门校尉钱正业,忍不住询问:“你难道没看到他们头上的字吗?”
“啊?”钱正业愣了下。
“有人头巾带反了,上面有安东”二字!”李天德叹了口气:“还好他们没上来,不然,我真想把你扔下去!”
“还敢冲他们射箭?你怎么敢的啊?”
“关键是,那箭矢根本穿不透他们的铠甲啊!”
钱正业:“——”
他这才想起,这阵子,从河西那边传来的关于安东军的赫赫威名。
原来是这帮“阎王”!
联想到城内那些象死人一样阴冷的神武卒,嗯,“阴魂”果然还是要“阎王”来治啊一“传令下去,让各部提高警剔,若遇有人冲门,万不可率先攻击!”
“诺!”
没过多久,一名哪怕身穿铠甲,却依然难掩丰韵的女将从北门纵马而来。
“将军,将军,女的!”
钱正业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收一收。”
李天德嫌弃的看着他:“而且,你再看看。”
果然,那女将四处扫视了一眼,最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头巾,然后用力系到了头上。
虽然没有看到字,但用屁股想都知晓,上面一定是“安东”二字。
钱正业缩了缩脖子,整个人缩回了垛口之内。
“又有人来了?”
另一侧城墙上有人大喊着,片刻之后,一队骑兵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
“阎帅,咳咳,找不到了!”
石宝捂了捂嘴巴,还扇了扇附近升起的尘灰。
“带头巾,快,城内别误击了自己人,到时候,小心你们的皮!”
阎秀青倒不是怕永春军误伤了安东军,而是怕他们认错了人,攻击了不熟悉的安东军,从而被对方一马槊穿成死。
毕竟,也算是交过手的了,一个冲锋死伤数千精锐边军的战斗力,眼下的永春军大概最清楚这只安东军到底有多么变态。
到时候,刚刚投诚就被“友军”误杀和反误杀,那特么也太惨了。
“袁士奇,后边的步卒都交代好了吗?”
袁士奇听了点点头。
“将军你看!”
他在马背上叉开腿,露出了风吹裆凉的现状。
为了搞临时搞一批头巾,眼下的永春军不说人人“空裆”上阵也差不多了。
毕竟,人家安东军是早有准备,而永春军却没有,只能用裆下的“绔”撕扯下来作头巾,然后用烧好的木炭歪歪扭扭的写下“安东”二字。
“我不看!”
阎秀青脸色铁青。
空裆有什么好看的!
“注意之前交代的友军,其它的杀杀杀,尤其是顾承泽,吾誓杀之!”
见这数百骑纵马冲入城内,城墙上的垛口后边露出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将军,这伙儿人也是安东军?”
“应该是吧?”
李天德摩挲着下巴,他总觉得刚才说话那人,身影和声音有些熟悉。
好象见过。
钱正业趁机贴了过来。
“可是,我刚才听到了,他们好象说,要誓杀顾帅?”
“恩?顾帅惹到安东军了?”
李天德听后,突然瞪大了眸子,然后指挥手下:“宁武不能呆了,快,趁着北门空虚,我们赶紧跑!
“啊?要跑?”
“再不跑,你就只能赶投胎的马车了!”
钱正业:“——”
一行人正装待发,至少有上千人,在游击将军李天德带领下,趁着黑夜从北门逃窜而出。
但半路上,他们竟然遇到了急行军的永春大部队。
“快熄灭火把!”
李天德也发现了对方,毕竟,黑夜里,这么多人行军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光动静都不小。
“将军,有大量的敌军!”
“敌你娘啊!”李天德眯了眯眸子,喃喃道:“说不定是安东军的后续部曲,嗯,传我将令,撕下裆下之绔,做成头巾,上书安东二字,记住,此刻我们就是安东军!”
钱正业顿时拍着马屁道。
“将军妙计安我军!”
还能听到队伍里的吵闹声。
“我的绔,你抢毛!”
“我不会写字啊?”
“随便画画得了!”
“用啥画?”
“尿泼尿,和点泥水,就这么着吧!”
“——”
不久后,双方前线斥候率先相遇。
对方领头的头上果然带着头巾,上书“安东”二字。
一番通报,双方主将纵马而来,“咦?”
张仕贞还有些惊讶,甚至冲李天德拱了拱手道:“诸位隶属安东军何部?”
当然,刚投靠过来,张仕贞也不知晓安东军各部曲隶属。
但李天德听了,却灵机一动,他还记得之前那安东军的将领说过,骁骑军是友军。
“我们是骁骑军的!”
“原来如此!”
张仕贞再次拱了拱手,骁骑军他是知晓的,毕竟之前通报过。
“诸位是迷了路吗?宁武在南边!”
“我们——”
李天德其实想编个借口的,比如执行特殊任务,或者前去追敌什么的,但对方显然不是傻子,因为对方的前军,竟隐隐有包抄之势,只因忌惮头上那歪歪扭扭的“安东”二字,不明真假,这才没敢露出敌意。
想到这里,李天德只能拱手问道。
“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张仕贞!”
“张将军,不如同行,一起去宁武,半路也有个照应如何?”
张仕贞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最终笑了笑。
“好!”
就这样,刚刚跑出数里之外的李天德部,又特么回到了宁武。
武宁北门,望着几乎空荡荡的城墙,互相表了真实名讳的二人对视了一眼。
“李将军,你部要攻何处?”
“城墙!”
“好,我部来助你!”
反正永春军又没有既定的战术部署,还不如随着这支疑似“友军”的存在,先拿下看似软柿子的城墙再说。
两部当即顺着马道和城墙,朝着喊杀声最为激烈的局域杀去。
不久后,当脸色阴沉,不断指挥部曲收缩防线的冯季才,看到远处有敌人援军杀来之时,顺着火光,他好象看到了一名冲在最前方,杀的十分起劲的熟人。
“那个,那个杀的正起劲的那个,是不是我军的游击将军李天德?”
哪怕有火光照明,昏暗中也是看不太清楚,毕竟是乱军之中。
但亲卫眯了眯眸子,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李将军是不是疯了?他怎么在杀自己人?”
冯季才听了忍不住冷笑。
“他不是疯了,他是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