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民寺山下,一名坦胸漏脐的老头“慵懒”地躺在石板上,嗯,下面堆积的木柴被点燃,火焰烧的正旺,烤地老头滋滋冒油。
旁边一披着皮甲,带着币帽,上面有三条血痕的汉子见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冲着新人说道:“喂,那厮,说你呢?”
三条血痕的汉子支棱起来,拿起一旁的长刀敲了敲:“如今周边柴火日益渐少,几乎都被我军砍光了,你怎还如此奢侈,将对方烤着来吃?得费多少柴火?”
负责添火的是个瘦弱年轻人,脑袋上的币帽没有血痕。
虽然参加黄泉道不久,但年轻人还是知晓,一道是“十方”,二道是“百方”,三道血痕是“千方”的标志的。
在黄泉道内,“千方”已经是统兵千人的将军了!
年轻人赶紧过来,用不熟练的手势摆出了一个黄泉印来!
“好叫将军知晓,是我家前‘千方’大人吃腻了煮的,如今想要换换口味!”
“千方”听了哈哈大笑。
“你家‘千方’是李二痞子吧?老头有什么好吃的,还是细皮嫩肉的女人,或者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肉质———”
后边突然有人说话。
“咳咳,滚地龙池彪?”
那三条血痕的“千方”翻了个身,顿时看到身后,站着一名人模狗样,留着两撇胡须,穿着札甲的中年将军。
正是刚才言语的主人公李二痞子。
池彪一笑,也不尴尬,反而拍了拍下面。
“嘿嘿,刚说到你呢,来坐坐,聊一聊嘛!”
李二痞子撇撇嘴:“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二人算得上同乡,但不是同村,没参加黄泉道时,也都是横向乡里的泼皮,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算是认识。
但后来参加黄泉道,不知怎的,摇身一变,竟然混成了黄泉的“千方”,就更加看对方不顺眼了。
“起码聊聊吃啊!”池彪拍了拍干的肚皮:“你也忒不会吃了,是不是没啥经验?
来来来,我传授你一些我的看家本领。”
李二痞子听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玛德,吃这玩意儿还要经验?还要他娘的什么看家本领?
但他听池彪说道:“光说没劲,这样,你带些兵卒,和我去一个地方,我知晓一个村子好象还有人,我跟你好好说——”
李二痞子却不信。
“附近村子,无论老少,几乎都被我抓光了,你说的不会是蒙特内哥罗里的那个村子吧?”
池彪大吃一惊:“你特么都抓了?”
这原本是他留下的储备粮啊!
李二痞子笑:“我不抓难道留给你们,不过,听下边说跑掉了几个,你要是有功夫,也可以进大山里的寻寻。”
池彪这下泄气了。
至于去山里抓,哪里还有力气,哪怕最终抓到了人,一个来回跑动,肚子也空了,那点肉根本不够吃。
真惨啊!
原本在苍州也是威风凛凛的一方军阀,没想到跑到抚州来竟然混成了着般模样。
如今黄泉道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大家几乎都饿着肚子呢,要是继续下去,再次内乱也是早晚的事情。
可惜,要是有真正的肉吃就好了。
池彪下意识咽了口睡沫。
不知道是不是太怀念正常的肉了,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肉的香气。
“恩?不对!”
池彪立马站起了身子,四处打量。
“李二痞子,你快看,山上的保民寺是不是在弄吃的?好象有肉味儿!”
李二痞子也远远望了一眼,果然在保民寺的方向,看到了升起的炊烟,伴随着风儿吹来,的确能闻到一股肉的香气。
应该是正常的肉味。
别问问啥,问就是吃出经验来了!
他也被这股气味馋的喉咙滚动:“玛德,那帮秃驴吃的是真的好啊!”
池彪晃了晃脖子,关节嘎巴直响:“真特娘的想抢他们一波!”
“那你去啊,你要是能抢来东西,‘万方”说不定会给你记一大功!”
永定之乱后,黄泉道六大元老之一的“万方”李大献带着手下绕道西北方,来到了永定府最西北处,靠近长长缨府,一片属于黑河支流,名叫祁水附近的下游局域,连夜带人扎了些木头筏子,从祁水水路北上进入了抚州。
若是往年,这祁水倒是也不太好过,因为河流极为湍急,可今年大旱,水流变缓,反而方便了这些黄泉道。
原本,“万方”李大献来之前就允诺了,说大军一到抚州就有粮食吃了,众人也都信了,毕竟“万方”似乎和抚州张家有些关系,能搞到一些粮食并不稀奇。
但谁没想到,大军刚狼狐不堪的来到乾宁府保民县的地界,就被抚州的5000“密陀僧兵”给堵在了保民寺之外。
对方修了保民寺,将其当做了临时军事堡垒,还在山下驿道上摆上了大量拒马和驻守兵卒,一副意图将众人重新赶回苍州的模样!
但我来都来了,你特么还想让我回去?
身后不远可就是黑水关,他们绕道祁水北上的时候,特意绕过了长缨府地界,尤其是黑水关,是趁着天黑从祁水摸黑渡河而来的,这要是原路返回,谁知晓会不会在长缨府和永定边界附近遇到黑水关那帮煞神!
林牧渠的下场赫赫在列,对方可有重骑兵的!
本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原则,黄泉道就和这些“密陀僧兵”耗上了,反正对方也没打过来,他们就在山下南侧扎营,饿了就出去周边村庄“打野”。
可如今,“密陀僧兵”在保民寺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他们这些黄泉道也差不多将周边都被吃完了,一个个还饿的不行,好象有些耗不过对方啊?
“不行,我要找‘万方”说道说道!”
池彪转身就去找李大献了。
而对待这一点上,李二痞子明显站池彪!
“等等我,我也去!”
二人来了“万方”的大帐,发现里面竟然人头滚动。
“膨!”
还有一支胫骨被扔出了大帐之外。
“—大哥,你说,那张家是不是打算卸磨杀驴,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收留我们!
大帐之内,李大献面色很难看。
他也算是这支黄泉道的老人了,从张定波起家开始就跟着他,因为和抚州张家有些远亲的关系,被对方拐弯抹角的寻到,因此搭上了线。
张定波崛起的过程中,张勋也暗中支持了不少物资,也算是间隔给裴伦添堵。
反正北疆这三大门阀,相互之间似乎都有些不对付。
原以为,自己也算是张勋的人了,但如今看来,对方怕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老狗了。
“老二,你再给山上送封信,告诉那姓张的,对方要是不拿出十万石粮食出来,那就别怪我李大献翻脸不认人了!”
大帐外,池彪和李二痞子对视一眼,皆忍不住撇了撇嘴。
要翻脸早就翻了,无非是形势不如人,毕竟,他们手里的这支军队,是真的打不过对方装备精良,且被张勋当做“死士”训练的5000“密陀僧兵”啊!
不然,他们早就冲过去了!
中原入北疆,经过燕山口、黑水关、进入乾宁府,然后通往北定关这条路线,原本是北疆最为忙碌的商道,但自从北疆纷争四起之后,商路就断了。
而且,原本受益于这条路线的两旁村落,小镇,反而是倒了大霉了!
反正吕理带着大军一路行军过来,看倒的都是残垣断壁,一个个村子几乎都没有人烟存在,所谓的十室九空都不能形容了,简直就是连窝端!
但在某个村子休息时,有人发现了脚下的地窖,他连忙撬开一道缝隙。
“将军,地窖里有人!”
嗯?
吕理立马过去,同样用武器撬开地窖,也看倒了里面七八个尤如睡着了的幼童。
“快,抬上来!”
有人下去想将幼童抬上来,但双手刚刚贴过去,身子就是微微一震。
那人回头。
“将军,身子都硬了!”
也是,七八个幼童不哭不闹,且闷在地窖里不知道多久了,活下来的可能性极低。
吕理叹了口气,命军医再次下去检查了一遍之后,最终只能封住地窖。
毕竟,抬出来也只会成为畜生的口粮!
将村庄暴露的少数遗骸白骨一一掩埋,大军这才重新上路。
不久后,众人赶到了保民寺三里之外,而这个过程中,大军的斥候竟然一直没有碰到黄泉道的斥候。
吕理并不知晓,李大献部本就没有多少战马,永定之乱后,仓促渡河,再加之军中缺粮,连最后的一些战马都被杀了吃肉了。
没了马匹的斥候就只能靠双腿跑,而李大献部如今还饿着肚子呢,斥候也没有啥力气去更远的地方巡视了,因此,只在二里外创建了几个小型据点,制作成了两个简易烽火台,只是这烽火台早就被【陷阵营】的斥候给端了。
此时,烽火台内,几个黄泉道的活口瑟瑟发抖的被按在地上。
看了一眼旁边明显是被当成食物,只剩下骨架的女人,【陷阵营】的斥候则是抽出了短刀,然后递给了身旁的一名第二营的新兵士卒。
“恩?啊?师傅,不是吧,让我来?”张继秋脸色瞬间就白了。
【陷阵营】的斥候皱了皱眉。
“什么叫以老带新?你不来我来?玛德,老子要杀他们还用留活口?快点!”
张继秋只好接过短刀,然后咬了咬牙,做了片刻的心理准备,这才“哇哇”大喊的冲了上去。
其中一名黄泉道活口顿时惨叫连连。
“啊啊啊——大哥—给我个痛快吧”
【陷阵营】的斥候也是一脸黑,你t的往哪里捅呢?
“照你这样捅,这家伙能多撑住半个时辰,之前摸哨的训练都白练了?要是在荒野之中如此进入敌军内部摸哨,够我们这些人死几十回的了!”
张继秋被说的脸色通红。
“抱歉,师傅,我脑子一空,我忘了!
“再来!”
“好好好!”
这下张继秋睁大了眼睛,认准了训练时的位置,对着脖子一侧猛地一捅,鲜血喷出,染红了他的脸颊。
敌人只是抽搐了一会儿,就彻底不动了。
张继秋愣了片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好象不一样了!
“下次从后边来,不然喷自己一身血,还要,动作不够利索,角度也不对——””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