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3207号房间的落地窗外，主城区灯火辉煌，秩序井然。
虚空微微扭曲，吴勤和小九的身影从中浮现，自那片焦土炼狱回归。
他身上没有丝毫伤痕，气息平稳如渊，仿佛刚刚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最寻常的饭后散步。
“主人，998赛区异兽潮已在五分钟前退去。”小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直，不带任何情感起伏，“我方玩家损失率113，远低于其他赛区平均值。您的积分已达到4102点，位列总榜第一。”
吴勤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俯瞰着下方那座在他意志下，被强行整合、变得井然有序的城市。红狐和血鸦的效率很高，将他的命令贯彻得很好。
但这，仅仅是棋盘之内的秩序。
吴勤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个神秘虚影的话。
“黑马，你果然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这颗‘世界之心’，是连接998个世界的‘钥匙’。”
“你还有一场，更重要的‘演出’要完成。”
虚影是什么人？
吴勤不知道。但从对方能轻易出现在“世界之心”旁边，并称呼自己为“异常体”来看，此人的层次，远在所谓的5级玩家之上。
甚至，可能就是“人性游戏”背后的棋手之一。
而这次的狂欢派对，则像一场被精心策划好的盛大媒介和血腥容器。
兽潮是筛选，也是献祭。目的是激活“世界之心”，唤醒更深层次的东西。
一切，都指向那个所谓的“终极奖励”。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小九走到吴勤身边，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分析他的状态数据。
“没有。”吴勤摇头，独自陷入沉思。
他很清楚，眼下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两个看似割裂对立，实则盘根错节的庞大公会——屋檐，与戮神会。
一个扮演救世主，一个扮演灭世魔。
红狐那狂热到病态的信仰，血鸦在听到“靶子”二字时发自灵魂的惊恐，都证明了这出宏大戏剧的成功。
但那个神秘的屋檐会长赵全，和那个更加神秘的戮神会会长，他们真的只是在演戏吗？
吴勤不信。
能策划出如此宏大骗局的人，其真实目的，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团结玩家这么简单。这背后，必然牵扯到“人性游戏”更深层的秘密。
至于在这之上的什么伪神，什么走狗，都暂时不是他能触及的。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吴勤感觉自己如今5级的水平，已经达到了某种瓶颈。肉身、精神、能量池，都已淬炼到了当前阶段的极限。狂欢派对兑换列表里的那些东西，于他而言，皆是无用之物。
所以，只有那个所谓的“终极奖励”，或许才能帮助他再进一步，捅破那层看不见的天花板。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要休息。”吴勤收回思绪，转身走向卧室。
“今晚，不要进来打扰我。”他看着小九，语气平静地嘱咐道。
小九的眸子里，数据流般的光芒微微闪烁。
她有些好奇，也有些困惑。
根据她的核心数据库分析，人类的“休息”通常指代睡眠，以恢复体力和精神。但吴勤现在的状态，能量充盈，精神饱满，根本不需要休息。
“分析：指令与生理需求不符。执行目的：未知。”
小九歪了歪头，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类似“思考”的神情，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否需要启动‘结合’程序预演？”
吴勤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这家伙的脑回路，果然不能用常理揣度。
“不需要。”他言简意赅地拒绝，随后走入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小九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清冷的眸子闪烁了片刻，似乎将这个行为模式记入了新的数据库。
她没有再深究，而是转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像一尊最完美的雕塑，静静地为房间内的主人守夜。
卧室内，吴勤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他并非真的要休息。
他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只属于他，却又可能隐藏着世界终极秘密的地方。
梦的世界。
那是挚友“苍”留下的、源自999世界的虚拟残留。
吴勤有预感，这次的狂欢派对是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他隐隐之中，好似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而那召唤的源头，就在梦里。
随着意识的沉沦，熟悉的失重感传来。
吴勤的灵魂，穿透了现实的壁垒，坠入了那片无垠的虚无之中。
下一秒，光芒乍现。
他的意识，重新凝聚成形。
然而，当吴勤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即便是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不由得掀起了一丝巨大的波澜。
这里，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可以肆意屠戮的现代都市。
他的初始时间点，变了。
入眼的一切，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摩天巨塔直插天际，根本望不到顶。塔身不是钢铁，也不是玻璃，而是一种流光溢彩、仿佛拥有生命的活体晶体。
无数造型奇特、远超现代科技想象的飞行载具，在楼宇之间无声穿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光轨，却寂静得令人心慌。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剪裁合体、泛着金属或能量光泽的未来感服饰，神情淡漠，步履匆匆，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
天空不是蓝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无数星辰的暗紫色穹顶。
这里，是一座真正的、冰冷的科幻之城！
吴勤站在原地，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高密度能量粒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惊喜。
他发现，自己每一次进入梦的世界，都是从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时间开始，像是在玩一个可以无限读档的单机游戏。
但这一次，游戏版本，似乎更新了。
或者说，他解锁了新的地图。
“这就是……曾经的999世界，达到的高度吗？”吴勤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苍”，那个在梦境中引导他，告诉他“人性游戏”是伪神建立的精英筛选机制的挚友。
这个梦的世界，是苍留给他的遗产。
而现在，这份遗产，似乎正在向他展露更深层的秘密。
吴勤没有急着行动，他像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他尝试着感知。
在现实世界里，他的【全知】能力可以轻易覆盖一座城市。但在这里，他的感知力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能量墙，被死死压制在周身百米之内，范围缩小了十倍不止。
并且，他感知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内心活动。他们就像一个个设定好程序的npc，遵循着固定的轨迹移动，空洞而麻木。
“有意思。”
吴勤嘴角微勾，非但没有感到棘手，反而愈发兴奋。
这说明，这个世界的“等级”，远高于他之前所接触的一切。
他迈开脚步，汇入人流。
没有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仿佛他天生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一个同样麻木的零件。
吴勤尝试着催动体内的能量。
【极速】！
嗡！
他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残影，在人群中穿梭，却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速度，没有受到影响。
但能量的消耗，却比在现实世界中大了三倍有余！
“空间法则的密度更高。”吴勤瞬间做出判断。
这意味着，在这里战斗，对能量的掌控要求，将会是几何倍数的提升。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城市中心。
在那里，有一座最为宏伟的建筑。那不是一座塔，而是一棵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巨树。
巨树的枝干是银白色的金属，树叶则是不断变幻着色彩的能量光团。
一股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吸引力，从那棵巨树上传来。
那感觉，仿佛是他胸腔内那颗【恶魔之心】的同源共鸣，一声声低沉的脉动，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清晰地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吴勤眯起眼睛。
他知道，那里，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启动【极速】，朝着巨树的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超乎想象的景象。
漂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广告，上面展示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商品。
如同宠物般跟在“人”身后的微型机械蜘蛛。
甚至，他还看到一个“人”随手一挥，一道光幕凭空出现，那人便在光幕上快速操作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科技的范畴，更像是科技与“天启能力”的完美结合。
“如果这只是999号世界的遗影，那么，真正的999世界，又该是何等强大？”
吴勤的心中，第一次对一个“世界”本身，产生了敬畏。
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弄清楚一切的决心。
就在他即将抵达巨树所在的中心广场时。
“滴！检测到未授权个体！”
“身份识别失败！”
“警告！您已进入a级管制区域，请立刻出示您的身份凭证！”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电子音，如同一根钢针，直接刺入他的脑海。
紧接着，他前方的空间，一阵扭曲。
三台通体银白、呈人形、手持能量长枪的机械守卫，凭空浮现，将他拦了下来。
它们猩红色的电子眼，死死地锁定了吴勤，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冰冷而纯粹，每一台，都不亚于一个普通的5级玩家。
“有意思，连安保系统都这么高级。”
他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们。
“重复！请立刻出示您的身份凭证！”
“倒计时10秒，若无法验证身份，将采取强制措施！”
“10…9…8…”
冰冷的倒计时，在吴勤脑海中响起。
周围的人流，对这边的冲突视若无睹，依旧自顾自地行走，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吴勤没有所谓的“身份凭证”。
他缓缓抬起了手。
“既然讲不通道理…”
他的眼中，一抹幽紫色的光芒，悄然乍现。
“那就只能，物理说服了。”
“3…2…”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
吴勤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秒，他鬼魅般地出现在一台机械守卫的身后，包裹着漆黑暴食力量的拳头，没有丝毫花哨，径直轰出！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那声音仿佛不是炸开，而是向内塌陷！
那台足以媲美5级玩家的机械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坚硬的银白外壳便以拳头为中心，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整个胸腔猛地向内凹陷，化作一个巨大的窟窿！猩红的电子眼瞬间黯淡下去，化作一堆废铁，轰然倒地。
“警报！遭遇暴力入侵！”
“威胁等级提升至beta级！”
“启动清除程序！”
剩余的两台机械守卫，反应极快。它们手中的能量长枪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两道足以洞穿坦克的能量光束，交叉着射向吴勤刚才出现的位置。
吴勤的身影，却再次消失。
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动作快到仿佛是现实中的一个bug，轻易地避开了能量光束的封锁。
嗤！嗤！
能量光束落空，在后方的地面上，留下两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焦黑孔洞。
“太慢了。”
吴勤冰冷的声音，在另一台机械守卫的耳边响起。
他五指成爪，漆黑的暴食之力瞬间爆发，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直接捏住了机械守卫的头颅。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机械头颅被硬生生捏爆，无数精密的零件和线缆四散飞溅。
解决掉第二台后，吴勤没有停歇，身形一晃，出现在最后一台机械守卫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暴食之力。
他的双眼，化作了两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旋涡。
天启能力，【恶魔】！
一股源自生命位阶的、纯粹的恐惧威压，瞬间降临！
那台只懂得执行程序的机械守卫，冰冷的电子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人性化的…卡顿。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仿佛它的核心程序，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法理解的恐怖数据流所冲击，瞬间宕机！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
吴勤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黑炎，那黑炎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轻轻点在了机械守卫的眉心。
噗。
一声轻响，黑炎瞬间洞穿了它的核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那里本就是一个空洞。
三台机械守卫，从出现到被摧毁，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吴勤站在原地，甩了甩手，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这只是开胃小菜。
但通过这次交手，他也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法则”，远比现实世界要坚固。他刚才那一拳，若是放在998赛区，足以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但在这里，仅仅是摧毁了一台机器人。
“有点意思，正好可以用来锤炼对力量的精细掌控。”
吴勤心中暗道。
就在他准备继续向着巨树前进时。
整个中心广场，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警告！警告！a级管制区域被入侵！威胁等级提升至alpha级！”
“封锁中心广场！启动‘裁决者’系统！”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一道道淡蓝色的能量护罩，从四面八方升起，将整个广场彻底封锁。
而广场的中央，地面缓缓裂开，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托举着一个高达十米的巨型机甲，缓缓升起！
那机甲通体漆黑，造型狰狞，充满了暴力美学，手中握着一把比它自身还要巨大的能量巨斧。
一股远超之前机械守卫的恐怖威压，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这股气息，已经无限接近于6级玩家！
“裁决者已启动，锁定入侵目标。”
“执行…抹杀！”
巨型机甲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它举起能量巨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朝着吴勤，当头劈下！
这一斧，仿佛要将空间都劈开！
恐怖的能量波动，让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斧刃前形成！
吴勤的眼神，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一击，他不能硬抗。
就在他准备爆发【法则之身】，以巧破力时。
一个清朗而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在整个广场响起。
“行了，阿光，别吓着我的客人。”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那柄即将落下的能量巨斧，竟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距离吴勤的头顶，不过一米之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能量，瞬间消弭于无形。
巨型机甲“裁决者”缓缓收起巨斧，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最终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庞大的身躯竟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遵命，最高权限者。”
吴勤瞳孔微缩，也顺着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棵通天彻地的银白巨树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吴勤。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吴勤的心神，剧烈一震！
他认识！
正是当初在梦境中，指引他，告诉他“人性游戏”真相的挚友——苍！
“好久不见。”
苍冲着吴勤挥了挥手，笑容灿烂，一如当初在梦中所见。
“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等到狂欢派对结束，才能激活我留下的‘信标’，来到这里。”
“没想到，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得多。”
他的声音，直接在吴勤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熟稔。
吴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眼前的苍，是真的苍，还是仅仅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一段程序？
“别那么警惕。”苍似乎看穿了吴勤的想法，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比如，我是谁，这里是哪里，你又该做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
周围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消失。
封锁广场的能量护罩，也悄然散去。
那台巨大的“裁决者”机甲，再次沉入地底。
整个世界，恢复了平静。
“跟我来吧。”
苍转身，朝着银白巨树的树干走去。
“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巨树的树干上，一道光门，无声地开启。
吴勤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他距离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只差一步之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