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杜旭带着一个负责报靶的队员走了过来。
他看到江屹还保持着瞄准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由得笑了。
“怎么了小子，不敢开枪？”
他以为江屹是紧张了。
毕竟，很多新警员第一次摸到真枪，都会有这种反应。
“不是。”
江屹放下了枪，摇了摇头。
“那你搁这儿摆造型呢？”
杜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来，我教你。”
他一副热心肠前辈的模样。
“你这持枪的姿势还算标准，但有点太僵硬了，放轻松。”
“还有呼吸，要平稳，击发前要有一个短暂的屏息。”
“最关键的是手指，要用指肚均匀地向后扣压扳机，而不是猛地一勾，明白吗？”
杜旭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射击的基础要领。
江屹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人家一片好心，他不能不识抬举。
更何况，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感觉，好像也挺有意思。
“行了，理论讲再多也没用，你自己试两枪。”
杜旭讲完，退后一步，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小李，给他报靶。”
他对着旁边的报靶员说道。
“是，队长！”
报靶员举起了望远镜。
江屹重新举起了枪。
这一次，他完全按照杜旭刚才讲解的要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和呼吸。
然后，他瞄准靶心，缓缓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在靶场上回荡。
杜旭好整以暇地看着，准备等报靶员报个五环六环之后，再好好指导一下这个新人。
然而，报靶员的声音，却让他愣住了。
“十环！”
杜旭脸上的笑容一僵。
十环？
蒙的吧？
新手上靶，第一枪打个十环，这种运气也不是没有。
“不错，运气可以。”
他故作镇定地评价了一句，“再来一枪，保持住。”
江屹没有说话，再次举枪，瞄准，击发。
动作和刚才如出一辙。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报靶员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一丝惊讶。
“十环！”
杜旭的眼睛微微睁大。
如果说一枪是运气，那连续两枪呢？
这小子，好像有点东西啊。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江屹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拉动枪栓，退出弹壳，第三次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靶心。
靶场上，其他特警队员的训练声似乎都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这边。
“砰！”
第三声枪响。
这一次，报靶员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震惊。
报靶员连报三个十环。
靶场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杜旭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开派对。
三个十环。
连续三个。
他死死盯着远处靶心上那个几乎重叠的弹孔
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那个一脸无辜的派出所民警。
江屹。
“你不是说你不会打枪？”
杜旭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屹摸了摸鼻子，表情很是诚恳。
“对啊，我在警校的时候，射击课确实没及格过。”
他说的倒是实话。
警校的教官让他瞄准，他总觉得那玩意儿碍事，不如凭感觉来得快。
结果就是，他的成绩永远在及格线边缘疯狂试探，最后也没能混个及格。
杜旭：“……”
你管这叫不会打枪？
这要是叫不会，那他这个特警队长算什么？人体描边大师？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巨大的挫败感，从杜旭的胸腔直冲天灵盖。
他不服！
作为市局公认的枪王，他不能就这么被一个派出所的小民警给比下去！
“手枪算不了什么，可能是运气好。”
杜旭深吸一口气，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武器架前，从中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狙击步枪。
“用这个比。”
杜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咔哒一声，熟练地将狙击步枪上的高倍瞄准镜给卸了下来。
“无瞄准镜，一百米靶，敢不敢？”
这才是真正考验实力的时候。
没了瞄准镜的辅助，狙击步枪比烧火棍好不了多少，全凭射手的感觉和经验。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活。
江屹看了一眼那把造型冷酷的大家伙，点了点头。
“行啊。”
杜旭冷哼一声，不再多话。
他侧身，抬枪，抵肩，瞄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没有丝毫犹豫。
“砰！”
沉闷的枪声炸响。
报靶员的声音紧随其后，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靶场。
“十环！”
杜旭的队员们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不愧是队长！
杜旭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心里的郁气也散去了不少。
他将滚烫的狙击步枪递给江屹，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到你了。”
他就不信，这小子连这个都能行！
江屹接过枪，掂了掂。
嗯，手感还不错。
他学着杜旭的样子，侧身，抬枪。
但并没有立刻射击。
他在感受。
感受风速，感受枪身的重量，感受自己呼吸的节奏。
杜旭看着他那慢吞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装模作样。
下一秒。
“砰！”
江屹开枪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报靶员的声音。
喇叭里传出一阵短暂的电流声，然后。
“一环！”
“噗！”
特警队里，有人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一环？
这是打到靶子上了吗？
怕不是脱靶，子弹擦着靶纸边缘飞过去的吧！
果然是运气。
他就说嘛！
然而，江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再次上膛。
动作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奇异的韵律感。
“砰！”
第二枪。
“二环！”
靶场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杜旭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如果说一环是失误。
那二环是什么？
巧合？
没等他想明白，江屹的第三枪已经响了。
“砰！”
“三环！”
整个靶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杜旭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从一环到三环，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家伙……
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屹依旧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着上膛、瞄准、射击的动作。
“砰！”
“四环！”
“砰！”
“五环！”
“砰！”
“六环！”
报靶员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一次比一次颤抖。
他报靶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场面。
这哪里是打靶？
这分明是在靶纸上画画！
用子弹画一个完美的螺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