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大概没见过这么细致的游客,愣了一下才憋住笑,保证道:“先生您放心,我们的安全距离是经过严格计算的。”
“别说您了,就是姚明来了,腿也伸不到护栏那儿,除非他的关节能反向折叠。”
“哦……那就好,那就好。”
邵阳松了口气,仿佛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小哥继续往后检查,到了展博那里。
只见展博已经自觉地把自己固定得妥妥帖帖,一本正经地开口:“工作人员你好,请问这列过山车的设计最高时速是多少?”
“轨道最大垂直角度是多少?”
“每个回环的离心力峰值预计能达到几个g?”
“我想根据这些数据提前做好生理和心理适应准备。”
小哥:“……先生,我们只负责安全检查。”
他决定快速跳过这个学术派。
邵阳在前面听得直翻白眼,心里吐槽:“博啊,你都坐上来了还算这些有啥用?”
“等着体验就完了!”
不过被展博这么一打岔,他感觉自己好象也没那么独一无二地怂了?
所有检查完毕,提示音响起,压肩杠自动锁死。
邵阳最后的退路被彻底断绝。
他感觉自己象一只被绑在火箭上的待宰羔羊,动弹不得。
巨大的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比刚才更甚。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再次复上了他冰凉紧握的拳头。
婉瑜侧过脸,看着他,眼睛在昏黄的预备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温柔,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别怕,有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象是一剂微弱的强心针。
邵阳苦笑一下,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嗡——”
毫无预兆地,过山车猛地一震,缓缓激活,朝着那高耸入云的爬升轨道滑去。
“卧槽!卧槽!”
“婉瑜!它动了!”
“它真的动了!它没骗我!”
邵阳瞬间破功,再也维持不住镇定,抓着婉瑜的手一紧,声音都变了调,象个第一次坐电动玩具车的小朋友。
婉瑜被邵阳这副可爱相给逗乐了,刚才营造的温情氛围瞬间破功:“废话,不动怎么上去?”
“这只是开始,省点力气,待会儿再叫。”
邵阳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尴尬地咳嗽两声,强行找回场子:“我……我这是活跃气氛!”
“提醒你开始了!”
“好了,我准备好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邵阳今天要是叫一声,我名字倒过来写!”
邵阳咬牙切齿地发誓,紧紧闭上了嘴,打定主意无论多可怕都要保持沉默,维护最后的尊严。
过山车开始沿着徒峭的轨道,“咔哒、咔哒”缓慢而坚定地向最高点爬升。
这种缓慢的、蓄势待发的上升,比急速坠落更折磨神经。
邵阳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开阔、越来越渺小的地面景观,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爬升,持续爬升……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过山车来到了轨道的最高点,一个近乎垂直的悬崖边缘。
车子在这里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巨龙在俯冲前最后的喘息。
就是这一瞬间的静止,让邵阳下意识地、绝望地低头看了一眼——
八层楼的高度,脚下是蚂蚁般的人群和玩具似的屋顶,支撑他的只有几根纤细的钢轨和单薄的座椅。
前方是……令人窒息的、垂直向下的、空空如也的虚无!
强烈的眩晕感和坠落预感攫住了他,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冻结在脚底。
他张了张嘴,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金钱激励、面子工程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空……空的……” 他听见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紧接着,过山车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最后一丝挽留,义无反顾地朝着下方猛冲而下!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而邵阳那绝不尖叫的誓言,在下一秒,就随着他冲破云宵的惨嚎,一起被抛向了身后的高空。
“啊……卧槽……”
“卧槽……太他妈快了!”
邵阳越害怕,越想想清楚前面的状态。
邵阳的想法很简单,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只要自己看清楚那不就不是未知了么……
但是结果也很明显。
邵阳越害怕,越会睁开眼看清楚前面情况眼睛睁得越大,心里就越害怕?
要不是手里握着婉瑜,邵阳都害怕安全带突然打开,直接飞出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旁边紧紧抓着他手的婉瑜。
婉瑜也在尖叫,但那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宣泄,眼睛睁得大大的。
闪铄着激动和快乐的光芒,甚至还敢在高速翻转的间隙侧头看一眼邵阳。
看到他鬼哭狼嚎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只能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邵阳!看前面!”
“别看下面!看前面会好一点!”
婉瑜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话没说完又被一个急速旋转打断,变成快乐的惊呼。
“啊——”
“不行啊,我感觉我鞋带松了!”
“我得看看!”
“啊——!!”
“那是鸟还是鞋啊——”
邵阳的惨叫中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恐惧和高速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思维混乱。
过山车在低空完成一个惊险的贴着水面的飞掠,溅起大片水花,引来一阵欢呼和更兴奋的尖叫。
冰凉的水珠扑在脸上,邵阳一个激灵,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紧接着的连续螺旋翻滚拖入更深的地狱。
“360度……720度!”
“卧槽,我想吐!”
“我要吐了……婉瑜我好象看到我太奶在向我招手了……”
“婉瑜,我那些卡你记得用啊,那张副卡也能刷两万的额度!”
“还有,我要是没了,记得给我烧点纸钱,最好给我烧个几个女仆过来,我要硅胶的,不要塑料的!”
“啊——卧槽——”
邵阳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颠三倒四。
邵阳发誓,要是还能活着下去,这辈子不做这玩意了,这不妥妥的花钱找罪受吗?
“闭嘴!抓紧我!”
婉瑜听着他越来越离谱的遗言,又气又急又好笑,只能大声吼回去,试图把他的魂喊回来。
另一只手还不忘顶着风打开摄象机给邵阳这副样子拍了几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