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庭院。
李承渊缓缓收回了按在五竹眉心的手指。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格式化”对他消耗巨大。
五竹静静地站在原地，体表不再有电火花跳跃。
他还是那尊融入夜色的雕塑。
但海棠朵朵能感觉到，他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五竹是一柄锋利却握在别人手中的刀，随时可能因为外力而转向。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李承渊身体的延伸，是他意志的体现，绝对，且纯粹。
“感觉如何？”海棠朵朵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开口。
“清除了一个‘后门’。”
李承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语气平淡。
“顺便……看到了一些有趣的历史。”
在强行解析神庙那段原始协议的过程中，他窥见了一些被封存的信息碎片。
关于神庙的真正目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虽然只是残缺不全的片段，却也证实了他心中最疯狂的那个猜测。
这个世界，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更加荒诞。
就在这时，李承渊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皇宫深处，那个属于庆帝的权力中心。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
海棠朵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色沉沉，宫墙巍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在李承c渊的感知里，几股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气息，正在缓缓复苏。
那气息古老，腐朽，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里沉淀下来的凶戾。
它们不属于这个时代。
它们像是几头被锁在时间囚笼里的史前巨兽，此刻，锁链正在被打开。
“那是什么？”海棠朵朵的心莫名一紧。
“南庆皇室真正的底蕴。”
李承渊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赞叹。
“也是庆帝最后的底牌。”
他吐出了四个字。
“皇室供奉。”
这四个字，让海棠朵朵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只存在于北齐最高机密卷宗里的传说。
传闻南庆开国之初，初代皇帝便用秘法培养了一批绝对忠诚的死士。
其中最强者，在皇帝大限到来后，并不会随之死去，而是会选择进入一种假死沉睡的状态，将自己的生命与国运绑定，化为皇室的“底蕴”。
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在皇权面临颠覆性的威胁时，被当代皇帝唤醒，用他们那身不属于凡尘的武力，抹除一切敌人。
他们是活着的僵尸，是守护皇权的最后一道防线。
每一个，都是从前朝乱世中杀出来的老怪物，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有人猜测，他们之中有堪比大宗师的存在。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海棠朵朵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然呢？”
李承渊反问，脸上的兴致更浓了。
“庆帝发现，借来的刀杀不了我，朝堂的势压不住我，连他寄予厚望的天道玉，都奈何不了我。”
“他终于不打算再玩那些弯弯绕绕的虚招了。”
“准备直接掀桌子了。”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被强敌锁定的紧张，反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致勃勃。
“也好。”
“省得我以后一个个去找。”
李承渊的目光扫过皇宫的重重殿宇，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从沉睡中苏醒的怪物。
“一次性解决，比较干净。”
他转过身，看向五竹。
“五竹。”
“准备活动筋骨了。”
五竹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只是身体极其细微地向前倾了一丝，摆出了一个最基础，也最有效的攻击架势。
一股无形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
皇宫最深处。
一间早已被世人遗忘，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地宫石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开启。
浓重的灰尘簌簌落下，带着一股腐朽的、属于坟墓的气味。
三道枯瘦的身影，从无尽的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早已过时的前朝服饰，布料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他们走得很慢，动作僵硬，像是三具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可当他们彻底走出黑暗，睁开眼睛的刹那。
整个地宫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野兽的眼睛，是漠视一切生命的眼睛，里面只有最原始的杀戮与寂灭。
“……今夕是何年？”
其中一个站在最左侧的身影沙哑地开口。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剧烈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刮骨般的刺耳。
石门外，洪四庠恭敬地跪在地上，头颅深深地埋下，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那三道身影。
这位大内总管，庆帝之下最有权势的宦官，此刻谦卑得如同一条老狗。
“回禀老祖，今是庆历十二年。”
“庆历……”
中间那道身影重复了一遍这个年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是叶家那个小子的孙辈？”他的声音同样干涩，却多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洪四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是，老祖。”
“哼。”
最右侧那道身影发出一声冷哼，地宫里的石壁都震落了些许灰尘。
“一代不如一代，竟需要唤醒我等。”
洪四庠不敢接话，只是跪在那里，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三位，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们是太祖皇帝留下的三柄利剑，是庆国皇权最深处的基石。
他们不尊君王，只认血脉与皇权。
中间那位“老祖”没有再理会年号的问题，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灰尘被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唤我等，所为何事？”
洪四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将庆帝的旨意一字一句地传达出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敬畏而带着一丝颤抖。
“陛下有旨。”
“请三位老祖，入冷宫，诛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