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办公室里，没有告别。
李承渊将一枚，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军用数据芯片，轻轻推过，那张，由名贵红木制成的，办公桌。
“这里面，是，神庙探索舰上，所有，可公开的基础科技。”
芯片，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停在，周先生的，手边。
周先生，没有去看那枚，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芯片。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李承渊那张，过分年轻，也过分平静的脸上。
“你的故乡，不在这里吗？”
李承渊的视线，穿过巨大的落地窗。
望向，那片，被钢铁与霓虹，重新定义的，古老的天际线。
“我的故乡，在一场，尚未熄灭的，大火里。”
一艘，伪装成，近地轨道科研探测器的，小型航天飞机。
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无声地，刺破天穹。
巨大的过载，将三人，死死按在，狭窄的座椅上。
海棠朵朵的脸，因缺氧而微微泛白。
她的手，紧紧抓住，身旁的固定扶手。
透过，那小小的舷窗，她看到，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正在，迅速远去。
那片，她曾向往的，传说中的，和平家园。
在宇宙的，冰冷与黑暗中，缩小成，一滴，孤独的，蓝色的眼泪。
小行星带，“贝努”中转站。
这里，是，法律与秩序的，真空地带。
巨大的，被掏空的小行星内部，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全息广告。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机油，与不同种族生物体液的，混合气味。
一艘，造型丑陋，却，充满了，实用主义美学的，走私船。
正，安静地，停泊在，最阴暗的，7号泊位。
船身上，用，粗糙的喷漆，涂着一个，已经褪色的，骷髅头的标志。
船的名字，叫，“变量”。
李承渊，踏上，那冰冷的，金属甲板。
迎接他的，是，一股，熟悉的，循环空气的，沉闷味道。
在驾驶舱，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柜里。
他，找到了，铁拳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
一枚，被，精心包裹的，银色的，正方体。
天眼的，备用数据核心。
李承渊，将那枚，冰冷的正方体，接入，走私船那，老旧的，主控系统。
嗡——
一道，柔和的蓝光，亮起。
天眼那，熟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舰桥内，响起。
“aster，天眼系统，重新上线。”
“检测到，旗舰‘引路者’号，已失联。”
“当前，幸存船员，三名。”
“请，下达，新的指令。”
海棠朵朵，看着那，冰冷的星图。
“我们，立刻，逃离太阳系吗？”
“去，那个，‘归墟’航道？”
李承-渊，摇了摇头。
他的手指，划过，全息星图。
最终，停留在，一颗，红色的，死寂的星球上。
“不。”
“去火星。”
走私船“变量”号，如同一只，不起眼的，太空水黾。
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火星那，稀薄的，充满了，氧化铁尘埃的，大气层。
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红色的，死寂的沙漠。
与，巨大的，干涸的，峡谷。
这里，是，一颗，沉寂了，亿万年的，星球的，坟墓。
李承-渊，站在舰桥上，安静地，看着这片，荒芜。
“你要做什么？”
海棠朵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一个实验。”
李承-渊，缓缓，伸出手。
眉心，那枚，银色的，复杂的，如同，一棵，正在发芽的小树般的徽记。
光芒，大放。
他的意识，沉入，【世界树】的，最深处。
他，要在这里，进行，一次，最大胆的，最疯狂的，实验。
他要，验证【世界树】的，真正力量。
他，开始，编译。
将，两种，他所拥有的，最核心的，最根本的，也是，最对立的，概念。
强行，链接。
轰——
他的识海，仿佛，被，两颗，迎面相撞的，恒星，彻底引爆。
一边，是，金色的，充满了，绝对的秩序，掌控，与，至高无上的，皇权意志。
无数，由几何线条构成的，冰冷的，完美的宫殿，拔地而起。
一个，模糊的，高高在上的帝王虚影，在其中，冷漠地，俯瞰着，众生。
那是，【庆帝意志】。
另一边，是，黑红色的，充满了，混乱的，疯狂的，变异的，新生渴望。
无数，扭曲的，挣扎的，在辐射中，畸变成长的血肉，与，生锈的钢铁，纠缠在一起。
发出，最原始，最野蛮的，求生的咆哮。
那是，【废土辐射】。
秩序，与，混乱。
掌控，与，新生。
两种，截然相反的，宇宙的，底层规则。
被，李承渊，用他那，不容置疑的意志。
被，【世界树】那，超越了所有法则的，银色根须。
强行，拉扯，粉碎，揉捏，重组。
李承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的灵魂，仿佛，被，放在了，两块，巨大的磨盘之间，反复，碾压。
他，在，创造。
也在，自我毁灭。
最终。
那，金色的秩序，与，黑红色的混乱。
在那，银色的，世界树的枝干上。
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却又，完美的，平衡。
它们，不再，互相排斥。
而是，互相，依存。
互相，转化。
一种，全新的，从未，在这个宇宙中，出现过的，生命法则。
诞生了。
它，可以在，最极致的毁灭中，建立，最森严的秩序。
也可以，在，最僵化的秩序中，孕育，最疯狂的变化。
李承渊，缓缓，睁开眼。
他的手心，悬浮着，一枚，灰绿色的，仿佛，拥有自己心跳的，光团。
一枚，全新的，“法则”的，种子。
他，将这枚，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精神力的种子。
轻轻地，投向了，窗外，那片，死寂的，红色的，土壤之中。
种子，无声地，融入了，那，干涸的，龟裂的大地。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
一分钟。
十分钟。
一个小时。
海棠朵朵，与五竹，都，安静地，看着。
突然。
五竹那，万年不变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数据波动。
“风，停了。”
是的，风停了。
那，常年，席卷火星表面的，充满了，红色尘埃的，狂风。
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然后。
他们，看到了，神迹。
那，亿万年来，从未改变过的，红色的，氧化铁沙漠。
开始，褪色。
如同，一块，生锈的铁块，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擦去，它，表面的，锈迹。
露出了，其下，黑色的，肥沃的，土壤的，本色。
一抹，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绿色。
从，那遥远的地平线上，蔓延开来。
如同一位，羞涩的少女，脸上，泛起的，第一抹，红晕。
那绿色，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
从，一点星火，到，燎原之势。
只用了，短短，数十分钟。
溪流，凭空出现。
汇聚成，奔腾的，江河。
干涸的峡谷，被，清澈的，水源，重新填满。
稀薄的，充满了二氧化碳的大气层。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厚。
氧气，氮气……
生命，所需的一切，都在，被，快速地，重塑。
这颗，沉寂了，亿万年的星球。
正在，醒来。
正在，被，赋予，新生。
海棠朵朵，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那双，见过，无数大场面的，清澈的眼眸中。
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呆滞的，震撼。
她，看着，身边，那个，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男人。
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属于凡人的，仰慕与爱恋。
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对，一个，真正的，“神明”的，敬畏。
就在，火星，那，新生的绿意，即将，覆盖整个星球的，瞬间。
异变，陡生。
太阳系的，最边缘。
那只，一直，蛰伏在，柯伊伯带的，金色的，“宇宙免疫细胞”。
猛地，收缩。
变形。
它，不再，伪装成，一个，温和的，细胞的模样。
而是，化作了一柄，长达，数万公里的，由最纯粹的，“秩序”与“毁灭”法则，构成的。
金色的，审判之矛。
矛尖，遥遥，锁定了，那颗，正在，发生“违规”复苏的，火星。
然后，以，超越了，光速，超越了，因果的，无法理解的速度。
狠狠地，刺了过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
李承渊的脑海中，响起了，那个，弱小的，水母状文明的，充满了，最极致恐惧的，精神尖叫。
“不！快逃！”
“是‘清理者’！”
“它的‘目光’，被你，那场，违规的‘创世’，吸引了！”
“它，来了！”
李承-渊，抬起头。
他的眼眸，穿透了，飞船的舷窗，穿透了，火星的大气层。
看到了，那柄，即将，贯穿天地，将这颗，刚刚获得新生的星球，连同他们一起，彻底，从概念上，抹除的，金色长矛。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甚至，连，一丝，凝重都没有。
他，反而，露出了一个，仿佛，等待了，许久的，冰冷的，笑容。
他，转过身。
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一尊雕像般，沉默地，守护在他身边的，黑衣人。
他，下达了一个，让，所有故事，都，回归原点的，命令。
“竹叔。”
“启动，你记忆核心里，那块，最后的‘墓碑’。”
“坐标。”
“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