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斯岛南下,从内侧的海岸线附近的传统航道走,就是破船湾。
这里位于风暴地东侧,毗邻风怒角和多恩海,暗礁密布,常年受狂风暴雨的侵袭,历史上多次发生船难。
绕过这片海域不是不行,但是需要走外海。即便在塔斯岛补充了不少水手,但是为这样的巨舰提供动力的职业桨手团队却依旧难以得到补充。
动力不足,走外侧线就需要大量的利用并不顺路的风力,走“之”字体路线。在毫无参照物的外海,仅仅依靠日月星辰的模糊导航,走“之”字路线是极其危险的。
很容易迷路,再也找不到陆地。
海岸线却是非常清淅的导航参照物。
不得不选择破船湾这条航道的瓦列利安伯爵,小心翼翼的驾驶着黑死神号这艘吃水极深、转向并不灵活的巨舰,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步前人后尘。
虽然有详细的水文和海图,但这依旧像驾驶着巨象,要让巨象踩着高跷,走钢丝。
瓦列利安伯爵尤其害怕海面再起波浪。不需要龙石岛那晚的滔天巨浪,只需要一般的风暴,就足以将所有人送到海底,葬身鱼腹。
然而,一连几天,天气都反常得艳阳高照、风和日丽。
到了最后几海里时,甚至还刮了一阵和煦的南风,就象是专门送雅克一程一般。
可是,舰队一出破船湾,身后的海面就又嚎丧起了狂风,并且下起了暴雨。
就仿佛天命所归。
雅克认为那段艳阳天,是前些天龙石岛大风暴消耗了所有积蓄的势能,导致的气候自然波动。
离开破船湾之后,气候重新回到正常而已。
但是显然,其他所有人都不这么认为,即便雅克如此说,他们也并不接受这种解释。
哪怕同样出生旧镇的“白牛”塔尔,看向雅克时,也仿佛看见了神明的光环,怀着一种莫明其妙的敬畏。
他们是一群流亡者。
他们迫切的需要神迹证明自己选择被前途未卜的命运垂青。
而眼前之人,就是神迹的化身。
从龙石岛侥幸的逃离大风暴,到破船湾侥幸的艳阳天,雅克简直就是七神和大海私生子。
穿过破船湾,船队打着和平商船的旗帜,在绿石堡,与伊蒙斯家族做了一些生意,稍微补充了一些消耗的淡水和食物,没有进一步接触。
绿石堡和塔斯家族是姻亲故旧。
这就是绿石堡能够给雅克一行人最大的支持了。
伊蒙斯家族和塔斯家族不一样,这里更穷、更边缘。绿石堡比暮临城阴冷潮湿很多。伊蒙斯岛也比塔斯岛小很多、而且更破碎、更贫瘠。
绿石堡的旗帜是一面绿色的乌龟。
他们离陆地架太近了,时刻会受到主君的强力管控。
和流亡者走得太近,会给他们招灾。
南下绕过断臂角,离阳戟城就不远了。多恩是坦格利安这一代的亲家,和现在的铁王座有血仇,理应比塔斯岛更加热诚的欢迎众人。
所有人很兴奋。
认为终于到了可以放松的地方了,男人们在讨论多恩女人皮肤的光滑和腰肢的柔软。
女人们在讨论胭脂水粉和蕾丝。
但是,雅克却一反常态,让船远远的停在阳戟城外的公海上,隔海眺望,吹响号角,派遣御林铁卫勒文爵士作为使者,带着加盖着蕾拉王后私玺的伊利斯二世遗诏,划小船正式造访。
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唯一能理解雅克的蕾拉,却早已死了。
果然,不出雅克的预料,阳戟城公开拒绝了雅克的使者。
多恩是个大国。
大国不能授人口实。
王室的血仇,要让位于实际政治的须求
等眼看勒文爵士返回登船之后,阳戟城才派出了两艘小军舰,远远的射了几箭,敲锣打鼓,又喊杀又喊打,气势十足,一步不近。
然而,绿血河的商船却摇着白旗,一艘一艘鱼贯而来。
雅克那群出身低微的黑火骑士兄弟们们都惊呆了。
不能理解。
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些满载的商船,看着怎么也不象是来刺探情报的间谍啊?
雅克却笑了,告诉骑士们安心做生意就行。
道朗亲王,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啊!
道朗亲王做了表率,于是,整个多恩南部沿海的航行,雅克的舰队都可以合法“抢劫”。多恩人把商品放在岸边,标好价格。
这个价格通常远低于市价。
几乎是白送。
多恩人的民意可见一斑。他们深刻的同情王室公主伊莉亚的遭遇,深感耻辱,并且对铁王座现任的统治者同仇敌忾。
多恩人的民族传统是觉醒的,和其他浑浑噩噩的七国人不一样。
道郎亲王对多恩的统治,是极其深入且成功的。
这种成功,基于深刻的洛拿伊人的文化认同,从马泰尔家族历来以洛拿伊人的亲王自居,就是一种深刻的传统。
这种深刻的默契,给了雅克深刻的反思。
他开始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待那群被他阴差阳错带到船队上的龙石岛渔民们。
一开始,他们只是雅克和蕾拉对话语权争夺的工具。后来是只能吃饭的累赘。现在是雅克的船队中地位最低的,最可怜的,逆来顺受的一群人。
仅仅是因为补给情况很幸运的没有恶化过,灾难才没有降临到他们身上。
但是,他们却和雅克从君临码头用伊里斯二世的王令强征来的水手、船头,以及靠着布蕾妮?塔斯的关系从塔斯家来的仆人和水手们,都不一样。
他们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他们有瓦雷利亚的语言、歌谣、传说和传统。
他们是雅克真正的人民。
雅克需要一个契机,给予他们站起来做人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