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惊魂稍定,气息渐匀,陆缘才开口问道:“说说吧,你等这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沉静,带着一丝探究。
寻常猎户进山,断无拖家带口之理,这本身便透着古怪。
闻言,铁柱一家三口脸上再度浮现出混杂着恐惧与茫然的神色。
铁柱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带着浓重的乡音,有些语无伦次地回道:“回…回观主的话,具体咋回事,俺…俺也闹不清。
俺今早刚打了点山货从北边山头下来,就瞅见好些个畜生,没命似的往山下冲,那架势邪性得很!
俺心里发毛,紧赶慢赶跑回村口,就碰见翠花和狗蛋,还有村里好些人,正慌里慌张地往镇子方向跑……”
他喘了口气,脸上馀悸未消:“后来…后来就遇上了这群该死的狼!乱糟糟的,俺们一家就跟村里人跑散了,也不知咋搞的,就被逼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陆缘的目光随之转向一旁的李翠花。
李翠花接触到陆缘的视线,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声音细弱却带着确信:“观主,俺…俺知道的也不多。
就是晌午前,村长急匆匆敲锣,满村喊,说是山里‘闹了兽潮’,让大伙儿赶紧去镇上避祸。
俺一听,吓得不行,赶紧扯上狗蛋,裹了点干粮就跟着大伙儿往外跑……后面,就遇上当家的了。”
她的话语朴实,却勾勒出一幅山村突遭变故、百姓仓惶逃难的图景。
陆缘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兽潮?
这不是个武侠世界吗?
怎么突然冒出个兽潮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紧接着,陆缘联想到青玄山这段时间因自己修炼而产生的种种变化,会不会正是这些变化引发了兽潮呢?
可细细思索一番,又觉得这理由似乎不太合理。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诞生出能号令群兽的“兽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后,陆缘脑海中又有了新的推测:莫不是这青玄山上藏着什么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
这些宝物受先天一炁的滋养发生了蜕变,之后被某只幸运的动物误食,从而促使其进化,最终引发了这场兽潮?
陆缘脑海中思绪纷飞,各种念头不断闪过。
思索良久,渐渐觉得自己的推测有几分道理,随即蹙起的眉头也随之缓缓舒展开来 。
想到此处,陆缘不禁感到一阵棘手。
如此规模的野兽奔袭下山,不知将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酿成何等惨剧。
细细想来,这场灾劫的源头,或多或少与自己在山中修炼,引动天地灵气骤变有关。
虽非本意,却难辞其咎。
他本意是超然物外,在这青玄山中默默修行,不染红尘因果,直至拥有真正无惧世间一切的力量再行入世。
然而此刻,眼见祸患因己而起,生灵或将涂炭,那份独善其身的念头终究动摇了。
沉默片刻,陆缘于心中轻轻一叹,仿佛放下了某种坚持。
“罢了,罢了。”
他无声自语,“既然此番因果由我种下,合该由贫道亲自前去……做个了断。”
心意既定,陆缘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三人,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随我来吧。”
他决定先将这三人安置于相对安全的地方后,便需亲自下山一行,去平息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波。
…
将时间倒回到几个时辰之前……
青玄山脚下,晨雾尚未完全散去,一个身形干瘦、皮肤被岁月和山风浸染得黝黑发亮的老汉,正背着箩筐,踩着露水往山里走。
他叫孙老蔫,是这悬瓮镇上有名的采药人。
祖上三代都是吃这碗饭的,传下来的不光是采药的家什,还有辨认百草、寻觅珍稀药材的独到眼光和口诀。
他在附近的山里钻了快四十年,哪个山坳藏着好药,哪个季节该采什么,心里都有一本清清楚楚的帐。
最近这几个月,孙老蔫发现青玄山是越来越“怪”,也越来越“宝”了。
怪的是,这山里的雾气比以前浓了不知多少,大白天也常常是雾气昭昭,五步之外难辨人影。
那些走了几十年的老路,有时竟会莫明其妙地“消失”,或是旁边多出些岔道,让他这个老山里人都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好几次差点在林子里转晕了头。
可宝的是,这山里的药材,长势简直骇人!
寻常年份,能找到些五年十年的老参、黄精已是难得,可如今,那些药材就象吃了仙丹,个个膀大腰圆,年份看着蹭蹭往上窜,药性更是足得惊人。
他前几日甚至在一片以前从未长过好药的背阴坡,发现了一小片紫纹灵芝!
这在他几十年的采药生涯里,可是头一遭的大运道。
“嘿,这青玄山呐,怕是真成了宝山咯……”
孙老蔫心情极好,一边用柴刀拨开湿漉漉的灌木枝条,一边忍不住哼起了祖辈传下来的不知名小调,沙哑的嗓音在山涧里轻轻回荡:
“嘿咿哟—— 三月采得灵芝草咧,
七月掘出老山参嘞。
云雾深处有仙家哟,
赐我药篓满盈盈咧——”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天能有多少收获,或许又能找到一株罕见的宝贝时,脚下的大地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
孙老蔫歌声戛然而止,疑惑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起初象是远方的闷雷,但很快,那声音就变得清淅、密集,如同无数面战鼓在同时擂响,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由远及近!
伴随着的,是各种野兽混杂在一起的、充满惊恐与狂躁的嘶吼、咆哮声!
他脸色猛地一变,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较高的岩石,拨开浓密的枝叶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这一看,直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下方山谷、对面山梁,无数黑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野猪、山鹿、獐子、狼群……甚至还有一些平日难得一见、性情相对温和的大型野兽,此刻都红着眼,有向山下冲去的趋势。
它们互相践踏,撞断小树,扬起漫天尘土,那气势,仿佛身后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它们!
“娘咧!兽…兽潮!真的是兽潮!” 孙老蔫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腿肚子一阵发软。
他采药几十年,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再也顾不得什么灵芝老参,一把将肩上的药篓扯下扔在地上,里面他视若珍宝的几株刚采的药材滚落出来也浑然不顾。
他连滚带爬地从岩石上下来,几乎是手脚并用,朝着山下悬瓮镇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奔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跑回镇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