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古称土门关。
这里山势险峻,是连接山西与河北的咽喉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悬瓮镇,因镇外徒峭山涯上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石洞,形如一口倒扣的巨瓮,故得名“悬瓮”。
时值公元960年,后周大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创建北宋,忙于平定中原,统一天下。
北汉政权则依托太原故地和契丹势力的支持,仍在负隅顽抗。
地处前线交通枢钮的悬瓮镇,因此气氛微妙紧张,成为一个典型的“三不管”地带,各方势力在此达成一种脆弱的平衡。
……
从悬瓮镇望向太行山脉,约莫三公里外,有一座山峰较周遭群山更为徒峭挺立,青玄观便坐落于这人迹罕至的峰顶。
因此山并无名气,不妨随观之名,称之为青玄山。
将镜头拉近,只见崎岖不平的山道上,一位青衫少年正稳步而行。
他右肩斜挎着一素布包裹,背上负着一柄朴拙的木剑。
少年面容虽尤带青涩,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异于常人的沉静;
周身气质澄澈超然,竟有谪仙临尘之韵,任谁看来,都绝不会相信他仅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破境下山的陆缘。
观中已然断粮,陆缘只是初步涉足超凡,还无法做到辟谷,至多能坚持三五日不进饮食。
未踏入超凡之前,陆缘自是不敢下山。
身处在五代十国这武德充沛的乱世,能生存下来的人皆非易与之辈。
…
从青玄山到悬瓮镇,距离不过三公里之地。
以陆缘如今的脚程,不到一刻钟,小镇的轮廓便在陆缘视线中若隐若现。
一路走来,四周的景象也从最初的死寂荒凉,逐渐也有了些烟火气。
这还是陆缘头一遭独自下山。
如今突破通窍境第一重,踏入超凡之列,在这乱世中,总算有了几分自保的底气。
按自己所推演的修行路径,修炼下去,不说长生不死,但活个数百上千年,陆缘还是有把握的。
往后的岁月,大抵便是修行、长生、遍阅红尘、静观世变。
至于改变他人命运、扭转王朝气数?
穿越之初,或许还有这样的念头,但如今的他,这样的想法却是淡了不少。
只因为,陆缘渐渐发现,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恐怕也会因他而发生改变。
这并非自负,而是来自现实的反馈,如今仅是修炼时自然逸散的“先天一炁”,就能使周遭的环境发生改变。
若以后修为大进,再修炼定会牵动整座太行山脉的变化。
到那时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跟着发生改变。
当然,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
而此刻,陆缘忽然收步,眉尖微挑。
只因,前方有金铁交击之音传来,隐约可闻人声呼喝。
见此情形,陆缘眼中掠过一丝亮色。
既然已有自保之力,他倒也乐得见识一番此世武人的手段。
陆缘身形微动,几个起落间便悄然逼近。
但见前方空地上,泾渭分明地有两伙人正在厮杀。
一方手持刀剑,衣着整齐精悍。
另一方则多是棍棒在手,衣衫褴缕,形貌邋塌。
战局已然明朗,那邋塌一方明显落了下风。
陆缘目光一扫,约莫四十馀人混战作一团。
战圈中央,沙尘最为激荡之处,两名壮汉正合力围攻一名青年。
三人缠斗间劲风四溢,卷起满地砂石,偶尔泄出的气劲将道旁石块震出裂痕。
陆缘隐在一株古松之后,凝神观战。
被围攻的青年,他手中所持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仅是一根随处可见的硬木棍,但在他手中,这寻常木棍却仿佛活了过来。
招式看似朴实,甚至有些笨拙,象是基础枪棒与市井缠斗技巧的结合,却又在某些瞬间蕴含着超乎寻常的巧劲与变化——或引、或绊、或戳、或挑,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致命攻击,将自身守得固若金汤。
这并非任何已知的成名棒法,更象是某种基于深厚洞察力正在实战中孕育成型的、独一无二的奇特棍术。
围攻他的两名壮汉,装束统一,皆身着玄色劲装,胸前以银线绣着狰狞的鬼首。
一人使熟铜棍,棍法并非江湖路数,更象是军阵中演化而来的杀伐之术,简洁、迅猛,专攻要害,舞动时风声凄厉,卷起地上尘土,带着一股尸山血海般的煞气。
另一人则用一对淬炼过的精钢鬼头刀,刀法狠辣刁钻,招式间充满了衙门刽子手那种决绝与冷酷,刀光如匹练,专走偏锋,往往配合铜棍的刚猛,袭向青年难以兼顾的死角。
“姓庄的,屡次三番坏我阎罗堂规矩,私蓄流民,今日这荒山野岭,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使棍“无常使”声如破锣,一记迅猛无比的直劈,铜棍如同刑场上的铡刀,直落庄义顶门。
庄义紧抿嘴唇,眼神锐利。
他并未硬接,身形微侧,木棍顺势粘贴对方铜棍,运用一股独特的螺旋巧劲一引、一拨,竟将那千钧之力卸向一旁。
“轰”地一声,铜棍砸入地面,溅起大片泥土。
几乎同时,另一无常使的双刀已如毒蛇出洞,交叉剪向庄义腰腹。
庄义似乎早有所料,不退反进,左掌猛地自棍影下穿出,并无固定招式,只是将一股沛然雄浑的内力骤然爆发!
掌风激荡,竟带起低沉的龙啸声,隐现龙形虚影直撼刀身!
“砰!”
掌风与刀气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使刀无常只觉一股沉猛如山、却又带着一股独特轫性的力道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气血翻腾,攻势顿挫,心中骇然:“这小子内力怎地如此怪异刚猛?”
两人一击不中,凶性更炽。
使棍无常棍法再变,如同军阵中的铁索横江,棍影连绵,封锁四方。
使刀汉子身法飘忽,双刀如同阎罗索命的令牌,专攻下盘与背心,阴毒无比。
“恃强凌弱,苛敛百姓,尔等所行,天亦不容!”
庄义低喝,手中木棍挥舞得越发纯熟,那奇特的棍法守势愈发严密,仿佛一道无形壁垒。
而他左掌寻隙而出,那雄浑掌力虽无固定名目,却每每在关键时刻以最直接、最刚猛的方式强行打断对方的攻势节奏,显得后劲十足,潜力惊人。
两名无常越打越是心惊。
他们身为阎罗堂顶尖武力,执行“勾魂”任务罕有失手,靠的就是沙场锤炼出的合击之术与冷酷心性。
可这庄义,年纪轻轻,不仅内力深厚古怪,这临敌应变之能更是超乎想象,那棍法与掌力都带着一种未经雕琢、却直指内核的“意”,竟将他们二人的狠辣联手死死挡住。
“全力出手,结果了他!”
使棍无常眼中杀机暴涨。
两人气息陡然变得更为凶戾,显然要动用底牌。
使棍无常暴喝一声,全身骨骼噼啪作响,铜棍横扫,势如崩山,正是其压箱底的绝技“无常索命棍”,棍风笼罩丈许方圆,让人避无可避!
使刀汉子则身形一矮,双刀贴地疾走,直取庄义双足脚踝,乃是“断筋裂骨”的阴毒招数“鬼蜮潜行”!
面对这两大杀招的上下夹击,庄义眼神一凝。
他猛地吸气,体内那股独特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
他并未后退,反而将木棍往地上一顿,借力腾空而起,避开下路双刀的同时,左掌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周身内力仿佛被某种雏形的“意念”牵引、压缩,而后悍然勃发,迎向那崩山般的铜棍!
这一掌,已隐隐触摸到了某种至大至刚、硬撼强敌的武道真意,虽远未成形,却已显峥嵘!
“轰!”
掌棍二次相交,爆发出远比之前猛烈的气劲!
庄义身形剧震,落地后连退三步,脸色微微一白,气血翻腾。
而那使棍无常却更惨,他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沿着棍身轰然传来,虎口瞬间撕裂,铜棍哀鸣着脱手飞出,整个人如破麻袋般倒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连喷两口鲜血,面如金纸,显然内腑已受重创。
几乎在击退使棍无常的瞬间,庄义凭着过人的战斗直觉,反手一棍点向身后空处,那木棍如同未卜先知,精准无比地刺向使刀汉子因攻击落空而必然出现的肩胛缝隙。
“噗!”
一声钝响,木棍蕴含的螺旋劲力透体而入。
使刀汉子凄厉惨叫,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身子瞬间麻痹瘫软,双刀“哐当”落地,他捂着肩膀跟跄后退,看着庄义的眼神充满了惊惧、怨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完全看不懂这年轻人的武功路数。
场中一时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喘息与呻吟。
庄义持棍而立,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略见急促,额角也见了汗珠。
同时重创两名凶名在外的“无常使”,对他而言也消耗巨大。
他扫了一眼失去战力的两人,不再追击,目光沉静地转向其他战团。
此刻,他手中那根普通的木棍,在幸存的阎罗堂喽罗眼中,已与索命符无异。
陆缘在松后微微颔首,见到青年使用的棍法和掌法,陆缘目露古怪之色 “难道这青年就是丐帮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