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526年,昊天宗
“我没死?”
唐三艰难地睁开双眼,意识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抽离。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陌生的床褥,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未曾闻过的熏香。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目光落在掌心——皮肤光洁,那几道因端饭和锻造金属而被炉火反复灼烫留下的伤疤,竟已消失无踪。
“这是……”
惊疑未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少女的惊呼已从门外传来:
“二长老!少爷醒了!”
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端着一盆清水正欲进门,见状慌忙放下铜盆,转身向外奔去报信。
唐三尚未理清头绪,一道苍老而迅捷的身影已如疾风般掠入房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关切,一把将他从榻上抱住。
“次儿,你可把爷爷担心坏了,要是你没了,我怎么对你下面的爹娘交代。”
唐三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又一次穿越,而且是以灵魂占据这具少年身躯的方式,只是他不知道这又是何方世界。
为快速稳住局面,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冒险的策略:伪装。
“爷爷……”他声音虚弱,眉头痛苦地紧锁,“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
“次儿,你都不记得了?”白褐色头发的老人眉头深锁,语气却放得极轻,“我发现你时,你已晕倒在房内地上,昏迷不醒。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头好乱……想不起……”唐三以手覆额,指节用力的按住头颅,眉眼也痛苦地拧在一起。表演于他而言,早已深入骨髓。若非如此,前世他又怎能从唐门禁地盗出《玄天宝录》,更在众目睽睽下将绝学修至大成?
“次儿,别急,爷爷这就去请医师来。”老人不敢过多停留,转向一旁的丫鬟,“你且照顾好少爷,为他擦洗更衣。”
“是。”
听到回应,须发灰白的老人便马上夺门而去。
温热湿润的布巾轻轻落在皮肤上,唐三闭着眼,任由丫鬟伺奉,心神却已沉入回忆。
破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那间破败屋舍,那个眼神死寂的陌生少年……以及,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妖异而熟悉的紫芒。
“紫极魔瞳……?”
这个念头令他脊背生寒。难道唐门竟有人能追踪至那方世界?是因他私盗宗门绝学,才遣强者跨界诛杀?
可那个世界分明是魂师的世界,怎会有唐门踪迹?还是说……那抹紫色,并非来自故土,而是此界某种未知的传承?
他心绪纷乱,尚未理清头绪,一位中年男子已快步走入房中。
“二长老,在下虽不敢保证完全治愈小少爷,但这里有一颗治愈果实,或可一试。”男子话音未落,周身便浮现出六枚魂环,其中一枚骤然亮起,一颗翠色欲滴、萦绕着淡淡光晕的果实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次儿,快服下,这或许能舒缓你的头痛。”白褐色头发的老人接过果实,忧心忡忡地递到唐三面前。
“多谢叔叔。”唐三压下心中再度涌起的惊涛骇浪——魂环、凭空取物,这的确是魂师的世界——他装作虚弱地接过果实,小口咬下。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生命能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滋养着这具略显孱弱的身体。
“我……好象好多了。”
“小少爷既已无碍,在下便先行告退。”中年男子见少年眼神恢复清明,躬敬一礼,转身离去。
“好,辛苦了。”老人挥了挥手,目光又落回唐三身上,语气慈和却不容置疑,“次儿,这几日你便安心在此休养,哪儿也别去。若有任何事,就让丫鬟来告知我。”
“恩,爷爷。”
待众人尽数离去,房门掩上,唐三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凝视着这双陌生的、略显稚嫩的手掌,眼神通过一丝愕然。
一个惊人的事实,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击中了他——
他仍然在这个属于魂师的世界。
那么,那个将他逼至绝境、甚至可能“杀死”了他的存在……或许,也依然在此。
修炼唐门秘法,危险!
他不能赌,尽管穿越重生之事玄奇,甚至让他有过一瞬“他有不死之身”的错觉,但灵魂深处,一道冰冷而清淅的警兆始终挥之不去,仿佛在无声宣告:
“你已没有下一次了”这无声的宣告,正是海神唐三神魂留给他印记的提醒。
他清楚的知道,机遇固然难得,但活下去,才是首要的根基。
“既然如此……”他缓缓握紧这双尚且稚嫩的手掌,目光沉静如深潭,“等身体恢复,便从最基础的体魄打磨开始吧。”
不能修炼前世内力,便锤炼今世躯壳。不能显露唐门绝技,便深研此界规则,直至危险解除,甚至灭杀复仇。
唐门曾经的天才唐三,再次以“唐次”之名,在昊天宗这片陌生的土壤上,悄然扎下了根。
……
“次儿,你的体魄真是日益精壮了。”
唐杰看着眼前身形愈发结实挺拔的孙子,满意的笑容堆满了眼角皱纹,“照此下去,无论你觉醒的武魂品级如何,单凭这副身子骨,也定能在宗门魂师学院里占得一席之地。”
“爷爷,我还差得远呢。”唐次粲然一笑,顺手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时辰到了,我该去练习打铁了。”
说罢,他向爷爷行了一礼,转身朝铁匠房走去。
唐杰望着孙子沉稳而充满活力的背影,心中满是欣慰,不禁轻声感叹:“那一场未知原因的昏迷之后,这孩子……真的象是变了个人啊。”
这位发色灰白相间的老人,脸上洋溢着纯粹的骄傲与慈爱。他从未想过,也永远无法想象。此刻他眼中那勤奋谦逊的孙儿,其灵魂早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被来自“天上”的所谓神明,悄然置换了。
在他朴素而温暖的认知里,孙子所有的改变都只有一个简单而美好的理由:孩子定是见到了之前那位强大魂师的英姿,心生向往,自此立志奋斗。
阳光洒在院落里,温暖而平静,完美地掩盖了命运已然偏移的轨迹。
……
时光流转,天佑532年,到了唐次武魂觉醒的年龄。
昊天宗,武魂觉醒广场。
“昊天锤,八级魂力,优秀!”主持觉醒的中年男子洪声宣报,看向台上雀跃男孩的目光中带着赞许,暗自心想,“四长老一脉,后继有人。”
“次儿,该你了。”白褐色头发的老者轻声唤道。他凝视着唐次走向仪式台的背影,眼底深藏着一份厚重的期许——盼他能重现乃至超越其父昔日的荣光。
“是!”唐次稳步登台,立于那光芒流转的六芒星阵中央。他凝神内视,清淅地感应到体内那股磅礴而熟悉的力量正在奔涌,亟待破闸而出。
仪式激活,光芒大盛!
只见一柄凝实厚重、锤身隐现暗金色纹路的昊天锤虚影,自他掌心缓缓凝聚、浮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昊天锤,先天满魂力!”中年男子激动的声音响彻广场,甚至因过于兴奋而微微发颤,“天才!真正的天才!”
话音如巨石落潭,瞬间点燃了全场。
“哗——!”
先是一刹那的寂静,随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惊叹声如山呼海啸般爆发开来!无数目光灼热地聚焦于台上那道幼小却已显不凡的身影,整个广场的氛围被推至沸腾的高点。这盛况,宛如当年那位传奇降临时的重现。
那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灌入耳中的刹那,唐次的灵魂被一股无可抗拒的牵引力猛地拉拽,急速沉向一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