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主殿的塔尖,一道紫黑色长发的身影茕茕孑立,如同夜幕下孤独的剪影。
比比东仰望着天穹那轮清冷的明月,手中那株得自冰火两仪眼的幽香绮罗仙品正散发着宁静而独特的芳香,试图抚平她翻涌的心绪。
那日在武魂殿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被迫只带走一株仙草的结果,引来了殿内部分长老的微词。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株幽香绮罗对灵魂的温养与净化之效,远超她的预期,带给她的好处实实在在。
自从手刃千寻疾,罗刹神的黑暗神只之位便向她投下了“注视”。她曾以为这是挣脱命运、掌握绝对力量的新生契机,却发现自己踏入的是一个更加痛苦的深渊。
罗刹神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拖回那个绝望的幻觉——那个被金光笼罩的密室,那个给予她无尽屈辱与痛苦的夜晚。
她本以为,靠着回忆与玉小刚之间那段早已逝去的、纯净的感情,能够支撑自己度过这艰难的时光。然而,在搜寻霍雨浩撰写的魂灵奥秘时,她意外地找到了一本这位少年随手写下的研究总结。
其中,霍雨浩以一种冰冷到近乎残酷的客观,评价了玉小刚的武魂理论,直言其最多算是个前人研究的归纳整理者,缺乏开创性的真知卓见,根本配不上“大师”的称号,并警剔后人勿走其老路。
她试图在心中为玉小刚辩解,却发现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个困于理论的桎梏,终其一生未能证明自己;另一个,却已在亲手开创全新的体系,以实践撼动世界的根基。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再对霍雨浩与千仞雪轻易出手,那会严重损害她好不容易创建起来的教皇权威。
但情感上,看着自己最为厌恶的女儿,与她颇为欣赏、甚至隐含嫉妒的少年,那般开心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与旧恨的浓烈厌恶感,便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节节攀高,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月光依旧清冷,映照着她绝美而扭曲的面容,与掌心那株试图带来宁静的仙草。
……
神界,一片被永恒霞光与云雾笼罩的诡色之地。
罗刹神慵懒地倚在自己的神座上,指尖缠绕着暗紫色的毁灭气息。她俯瞰着下界万千位面,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她刚从老对手修罗神手中撬来的人选——比比东身上。
“神界……真是无聊透顶。”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却又充满了百无聊赖。
看着下界那个紫发女人正凭借一株仙草的力量,艰难地驱散着罗刹神考带来的恶念侵蚀,她那妖异的眼眸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亮起了一丝发现新玩具般的光芒。
“呵……凭借外物净化邪念?倒是有点意思。”
她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玩味的弧度,“不过,挣扎得越努力,堕落后才越美味。让本神再给你添一把火,看看你这株凡间的仙之药草,能否抵得过真正的神之恶念!”
话音未落,她纤细的指尖轻轻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几乎无形无质的暗紫色神力,如同致命的毒针,穿透了位面壁垒,悄无声息地朝着下界那位女人的眉心直射而去。
……
千道流的目光落在霍雨浩身上,带着审视与期待:“雨浩,依你之见,这魂导殿,当如何奠基?”
霍雨浩陷入沉思。他原本的计划,是带着千仞雪重返冰火两仪眼潜心修炼,直至魂王境界,再去探寻那杀戮领域的源头。然而,魂导殿的筹建迫在眉睫,作为内核推动者的他,不得不暂时留在武魂殿,亲自参与这足以改变大陆格局的部门的搭建。
他心念百转,将前世唐门的架构与今生对武魂殿的理解相互融合,稍加改造,一套清淅的蓝图已然在脑海中成型。
“爷爷,我的构想如下。”他抬起头,目光沉静而笃定:
“第一步,设天工、神机二阁,双轨并行。”
“天工阁,乃魂导器之魂所在,专攻最内核的法阵研究与铭刻。初期,可由我亲自传授基础符文体系与原理。待人员经过学习与考核后,进行分流——天资卓越、善于钻研者,留于天工阁深造,专精高深法阵;其馀动手能力强、善于应用者,则转入神机阁。”
“神机阁,负责将天工阁研发的内核法阵,与各种材料结合,完成魂导器的最终制造、装配与大规模列装。当务之急,是从殿内选拔百名心灵手巧的工匠,进行首批培训,夯实制造基础。”
他略微停顿,给出了更为长远的规划:
“其二,在武魂殿学院内,增设魂导系。此系可分为初、中、高三级课程体系,面向所有有潜力的学员。未来,天工阁内的合格者,可兼任学院教师,传授制造技艺,形成研发与人才培养的良性循环。”
霍雨浩总结道,语气务实而坚定:
“目前,这便是初步的框架。万事开头难,但没有开始,就永远不会有过程与结果。我们必须迈出这第一步。”
千道流凝视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少年,一抹难以言喻的钦佩如同静水深流。
这一刻,金鳄斗罗那日的话语仿佛穿越时空,再次在他耳畔清淅地回响:
“雨浩这孩子心智之深,格局之广,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他必能屹立于世界之巅,带领我武魂殿——乃至这整片大陆,走向一条我们从未想象过的全新道路。”
当时他只当作是老友的夸张赞誉,此刻已经历种种,最终在这份环环相扣的事件湍流中得到了印证。
千道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看着霍雨浩,仿佛已经看到一条崭新的时代长河,正从这个少年脚下奔涌而出,即将席卷整个世界。
……
在这间临时充作天工阁教授教室的宽敞房间里,霍雨浩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带着好奇、怀疑与渴望目光的学员们。
“在正式开始魂导器的学习前,”
他开口,声音清朗,不自觉地模仿着记忆中那位既严厉又温柔的老师的教程风范,“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在魂导器逐渐发展的未来,魂师应当如何重新分类?”
提出这个问题时,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意。
曾几何时,他还是新生班里那个靠着冬儿帮助才勉强过关的最差学生,如今却站在这里,成为了传授新知识、开辟新道路的老师。
而最让他感到安心与不同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那道金色身影。
千仞雪并未坐在台下,而是与他并肩而立,在他讲述的间隙,不时用她清越的嗓音补充着要点,或是用她作为强攻性魂师与天使武魂拥有者的独特视角,为这些未来的魂导器研究者们,阐释着魂师与器物结合的可能性。
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既是无声而坚定的支持,也仿佛照亮了他记忆中那段作为差生时的灰暗角落,让此刻的讲台,变得不再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