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赤红与乳白的两色泉流在暮色中并未黯淡,反而蒸腾起愈发浓郁的光雾,将整片山谷晕染成一片朦胧而瑰丽的幻境。
极致之热与极致之寒的气息在空气中无声碰撞、交织,竟达成一种危险的平衡,使得此地的夜空星辰都显得格外清淅、冰冷。
“仞雪,你怎么又过来了?”
霍雨浩从冥想中缓缓睁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眼底却并无真正的责怪,“若是被金鳄爷爷发现,我又该被训诫了。”
“今天学习魂导器刻画,精神很疲惫。”
千仞雪在他身边轻轻坐下,声音低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不知为何,在你身边总会觉得格外安心。我就待一会儿,清晨之前一定偷偷赶回去。”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将头轻轻靠在他并不宽阔却令人心安的肩上,灿金色的发丝如流苏般披散在他的身侧。
她笃定他不会推开自己,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就这样沉沉睡去。
金鳄斗罗坐在另一边的屋子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那搁着一间空屋子那边少女的呼吸声,还是山谷夜里格外清淅的嗡嗡虫鸣。
霍雨浩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与温度,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思绪却飘向了远方,他想起了秋儿,也想起了冬儿,更想起了,冰山之上的冬儿自刎与高天之中的秋儿献祭。那是被唐三操控的,注定充满遗撼与悲伤的结局。
未来的道路迷雾重重,他唯一确定的,便是绝不让过去的悲剧再度重演。
他本想继续修炼,可少女身上载来的温暖气息如同最柔和的安神曲,不知不觉间,竟也抚平了他时刻紧绷、伤心的心神,牵引着他一同沉入难得的安眠。
不知不觉间,两人紧紧相拥,不分彼此。
精神之海内,天梦冰蚕偷偷摸摸地弄醒了身旁的冰帝,迫不及待地想与她分享这外界难得一见的温馨景象。
冰帝被扰了清梦,本要发作,却通过霍雨浩的感知看到了外界那相互依偎、安然入睡的景象。
她沉默了片刻,出奇地没有嘲讽,只是冷哼一声,一把拽住还想悄悄喋喋不休的天梦冰蚕,强行将他拖到了精神之海更深的角落,将这片宁静,彻底留给了现实中相倚而眠的两人。
……
“雨浩?”
千仞雪在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入山谷前准时醒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一双并不算强壮,却格外坚定的手臂轻轻环抱着。
她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霍雨浩近在咫尺的睡颜。褪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与谋算,此刻的他眉宇舒展,呼吸均匀,竟流露出几分与他年龄相符的安静与无害。
原本打算立刻溜走的心思,在看清这张容颜的瞬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坚冰,霎时破碎,消散得无影无踪。
“再一会儿……就再一会儿……”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他,只是伸手轻轻理了理彼此有些微皱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让这偷来的时光显得更理直气壮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象是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再次放松身体,将自己重新埋入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中,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伴随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声,心甘情愿地再次沉入梦乡。
窗外,天光正欲破晓,而小屋内的温暖,却仿佛凝固在了这个无人打扰的拂晓。
……
“雨浩,这一步到底该怎么弄啊?”
千仞雪手持一柄精致的金色刀刃,对着面前的内核法阵,握着的刻刀尤豫不决,上面的魂导纹路复杂得让她有些头晕。
她转头看向一旁故意沉默不语的少年,忍不住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敲了个栗子。
“咚!”
一声轻响,霍雨浩无奈地转身看有些气鼓鼓的千仞雪。
“被金鳄爷爷训的又不是你……”
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还是认命地接过雨刀,开始细致地讲解起来。
看着他无奈又认真的样子,千仞雪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努力抿住,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
“抱歉,雨浩,昨天是我睡过头连累你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她语气真诚,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光亮。
霍雨浩细细讲解完,心神却不由得再次飘向清晨的尴尬遭遇。他分出一缕意识,沉入自己的精神之海,准备找天梦冰蚕,想要责问他为何不及时叫醒自己。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
往日里圆润胖乎的天梦冰蚕,此刻竟象是缩水了一圈,眼神空洞无神地趴在一旁,周身那莹润的光泽都暗淡了几分。
而另一边,冰帝依旧在安然熟睡,但那精致的脸颊上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红润光泽,周身散发的气息似乎都凝实了一丝。
此消彼长的对比如此鲜明,霍雨浩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二话不说,意识立刻麻利地退出了精神之海,默默诉说着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
一年有馀。
霍雨浩的魂力在冰泉的影响下,率先到达了三十级,但他没有声张,他在等待着千仞雪也到达三十级的那天。
令他喜悦的是,天梦冰蚕在他的灵眸武魂第三魂环,赋予了两个全新的技能。
这是天梦冰蚕根据霍雨浩的命运之眼的特性领悟出来的,所以魂技与他的竖瞳紧密相连,其中一个还是强大的领域技能。
命运之光:对目标进行一道命运的审判,可以大幅度减少对方的魂力积蓄。对与霍雨浩同级的魂师,可以用自身精神之海三成精神力消耗对方三成魂力。
根据实力差距,这个魂技对的自身消耗与对手消耗会改变。
命定之域:制造一个局域,这个局域随霍雨浩自己的精神之海成长而扩大。它可以让霍雨浩掌握局域内所有生命一定时间内的命运。
例如,它可以增加自己或对手幸运或厄运的概率,甚至它可以改变生物的存活或死亡概率。
不久之后。
千仞雪周身魂力波动,一道清淅的光芒在她身上流转后缓缓收敛。
她睁开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面仿佛落入了星辰,闪铄着无法抑制的喜悦与如释重负的光芒。
她几步跑到霍雨浩面前,声音里充满了轻快与期待:
“雨浩,我三十级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三十级不仅仅意味着她达到了新的魂力境界,更仿佛是在说:“我终于可以知道你想要说出的秘密,去解除那柄一直悬于我们头顶的利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