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刚一脱离那水下墓道的束缚,立时便感觉到一股反向的巨大推力从脚下传来。
先前那个能将人活活吸入地心的恐怖旋涡,此刻竟是反着向外喷涌,化作了一道强劲的上升水流。
一行人也顾不得再去查找什么安全引导绳,索性顺着这股水流,任由身体像炮弹一样被推向水面。
“噗!”
脑袋刚一冒出水面,耳边依旧是那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可头顶的天色却黑得吓人。
浓厚的乌云压在山谷上方,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潭水比之入水前向上暴涨了许多,此时水位刚好卡在了第三层石板践道的位置。
那漏斗状的环形山壁上,本有许多被藤蔓和泥沙遮盖的大小溶洞缝隙,此刻在疯涨的水位下尽数显现,正“咕嘟咕嘟”的被潭水灌入,发出沉闷的声响。
六人不敢耽搁,寻着最近的一处石板践道奋力向前游去。
“他们出来了,在那边!”
早已退到高处的封学文一行人眼尖,很快便发现了水里挣扎的几道身影。
他们焦急万分,忙打开手电,拼命的朝着下方摇晃,光柱在昏暗的环境中如同救命的灯塔。
水潭里的一行人手脚并用的爬上湿滑的践道,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立刻快步往高处攀爬。
花玛拐等人也赶紧向下接应。
“师兄!”
花灵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鹧鸪哨,可他脸上却带着一丝难掩的笑容。
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话音里带着哭腔道:“电尘珠————拿到了吗?”
鹧鸪哨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提起手中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背囊。
“到手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力。
花灵再也抑制不住,喜极而泣,泪水混着瀑布溅起的水雾,淌了满脸。
搬山一脉追寻千年的夙愿,终于在此刻有了结果。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小叔!”
一声凄厉的惊呼,来自封学文。
他接应的正是封思启,可当手电光落在他脸上时,封学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声音都在发抖。
“你的脸————你受伤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声惊呼吸引,齐刷刷的投向了刚刚爬上来的封思启o
只一眼,在场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震惊与骇然。
只见封思启那张本是冷硬俊朗的脸,此刻右半边竟覆盖着一大片青黑色的尸斑!
那尸斑,色泽深重,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脖颈向下蔓延。
在手电光下,他那半边脸孔看着跟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也没什么两样,透着一股浓郁的死气。
杨方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封思启脸上的尸斑就已这般严重,先前在墓室里发现时也就一小块。
眼下也是看的吃惊,喊出了声:“封大哥————”
陈玉楼更是心头猛的一沉,急声喝道:“怕是尸毒已深入骨髓了,快!糯米,把所有糯米和黑驴蹄子都拿出来!”
跟在红姑娘身后的两名卸岭伙计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手忙脚乱的从背囊里翻找急救之物。
倒斗有闻,糯米拔毒,黑驴蹄子镇邪,对付尸毒都有奇效。
可象封思启这般严重,尸斑都快长满半个身子的情况,谁心里都没底。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可身处风暴中心的封思启,却异常的冷静。
他脑后骨针未取,此刻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或不适,只是从众人的反应中推断出自己情况不妙。
心中虽也闪过一丝慌乱,但远未到绝望之时,毕竟,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小小的尸毒,还不至于就要了他的命。
“别浪费时间了!”
封思启猛的抬手,制止了正要上前的众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献王怕是就要追来了,此刻正是逃命的紧要关头,不是治伤的时候!”
众人见他都这么说了,再看看他那虽然骇人,但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神,也只能将满心的担忧与惊恐强行压下。
陈玉楼咬了咬牙,将已经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重重一点头。
“行,快走!”
一行人不再尤豫,踩着湿滑的螺旋石板践道,朝着来时对面的那个葫芦瀑布□,开始了亡命狂奔。
还好先前为了以防万一,众人并未将悬崖上的蜈蚣挂山梯取下,此刻只有接近那葫芦嘴就能寻得唯一的生路。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一行人绕到另一侧山壁时,下方那片翻涌的黑色潭水中,猛的冒出了一大团难以名状的巨大黑影!
那正是献王的肉椁尸身!
它脱离了水眼的束缚,整个形态变得更加庞大而可怖。
无数条的手臂胡乱挥舞着,攀附着徒峭的崖壁,竟“哗啦啦”的向上爬来,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胆寒!
更恐怖的是它那没有头颅的“顶端”,那个由尸肉组成的旋涡变得更大了,黑洞洞的,仿佛一个通往无间地狱的入口。
单是看上一眼,都感觉灵魂要被那股诡异的吸力抽离体外。
也就在献王肉椁尸身现世的不一会,异变陡生!
所有人只听头顶传来一声仿佛天幕撕裂的巨响,那黑压压复盖住整个天空的浓厚乌云,象是被一股从地底深处喷薄而出的无形地气猛然冲撞,中间竟硬生生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巨大口子!
尤如天崩坍陷!
此刻万道血红色的诡异霞光,从那漆黑的裂缝中穿刺而下,将整个山谷染成了一片不祥的血色。
漏洞形环壁中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燃,开始急剧流转。
“呼!呼!”
狂风突然大作。
那风声凄厉如鬼哭,卷起水汽和碎石,狠狠的抽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所有人骇然抬头,看着头顶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无不心惊神摇。
再低头看向脚下那正飞速攀爬而上的献王尸怪,更是亡魂大冒。
眼下,他们离着那葫芦嘴瀑布口的位置,还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
可呼啸的狂风却在以几何倍数增强,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陈玉楼声嘶力竭的大吼出声。
“抓紧了!”
许多人忙不迭的扑在崖壁上,死死抓紧了那些盘根错节的老藤和凸起的岩石,以稳住身形。
可终究还是有人慢了一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风声,一名卸岭的伙计脚下不稳,竟被一股凭空出现的龙卷风硬生生从践道上卷起,象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向半空,瞬间就被那混合着水汽的巨大风柱吞噬,连个水花都没能看见。
“疯了,那献王老儿已经疯了!”
陈玉楼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怪物,声音都变了调。
“看来他拿不到电尘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今天咱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了1
”
鹧鸪哨抬头看了看前方,那救命的蜈蚣挂山梯依旧遥远,而身下的怪物却越来越近。
心头跟着一颤,眼里看向前面,师弟师妹正死死的扒着岩壁,娇小的身躯在狂风中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脸上写满了惊惧与无助。
他又看了看身旁一个个咬牙坚持、却已是强弩之末的同伴。
一股巨大的悲怆与决绝,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搬山一脉的千年夙愿————族人的诅咒————这一切,在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鹧鸪哨猛的一咬牙,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痛楚。
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淅。
“总不能————叫各位白白丢了性命!看来天意如此————这电尘珠,怕是带不走了!”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鹧鸪哨猛的转身,一把扯下背后那个装着电尘珠的背囊。
最后尤豫了一下,还是再也不看,将那电尘珠直接就抛了下去,而那吞噬一切正张牙舞爪向上的献王尸洞。
此刻似乎感应到了电尘珠的存在,速度跟着暴涨,脱离了崖壁顶着吞噬万物的尸洞旋涡扑向了半空的电尘珠。
谁料却在此时,变故突生,杨方只觉背后一轻,刚一扭头就见得身旁的封思启。
居然主动跟着扑下了悬崖,而观他的目标,正是那被鹧鸪哨扔出去的笔尘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