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子八十大寿。
室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裴砚深被老爷子单独叫去谈事,温允瓷独自站在主厅一角。
华若烟抓到机会,笑盈盈地朝她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位珠光宝气的贵妇。
她声音温婉,“允瓷啊,第一次参加家里的寿宴,还习惯吗?”
温允瓷应声道,“挺好的,妈。”
她知道华若烟没安好心。
但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华若烟又说,“老爷子珍藏了不少好酒,不如你去酒窖挑两瓶,助助兴。”
话音一落,旁边一位太太笑着搭腔。
“裴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懂事能干的儿媳妇。”
另一位也附和,“是啊,让我们也沾沾光,见识见识裴老爷子的珍藏。”
众目睽睽之下。
长辈开口让她参与家事,若拒绝,就是不懂事,不尊重。
华若烟从包里取出一把黄铜钥匙,“酒窖门是特制的老锁,得用这个开。”
温允瓷浅浅一笑,接过,“妈说的是,我这就去。”
华若烟转头吩咐身旁的女佣,“你,带太太去酒窖,仔细看着点。”
“是,夫人。”女佣低头应声。
温允瓷转身时,馀光瞥见华若烟脸上笑容璨烂。
不远处,裴憬与林芝琳站在一起。
林芝琳巧笑嫣然,“阿憬,待会儿我们去给裴爷爷敬酒好不好?”
裴憬心不在焉“恩”了一声。
他的目光黏在温允瓷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她穿了件真丝缎面及膝连衣裙,珍珠系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
看得他心头火起,又烦躁不堪。
他按捺住跟上去的冲动。
华若烟告诫过他,此刻不宜节外生枝。
等他掌握了裴氏,什么都是他的。
————
温允瓷跟着女佣穿过曲折的回廊。
裴家老宅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透着百年世家沉淀下的底蕴与奢华。
女佣将温允瓷引至酒窖门口。
“太太,酒窖就在里面。”
她躬敬地说,“夫人那边还有其他吩咐,我需要立刻过去,您看……”
温允瓷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是。”女佣应道,便转身离开了。
温允瓷用钥匙打开门后,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酒窖内没有开灯,她走进去摸墙上的开关。
没反应。
突然,身后厚重的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
温允瓷心头一跳,转身去拉门,可大门纹丝不动!
她被反锁了!
温允瓷掏出钥匙,想从里面打开。
钥匙插入内门的锁孔,可无论她怎么拧动,锁芯都毫无反应。
酒窖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原来华若烟早就查过她的底细。
温允瓷有幽闭恐惧症,所以今天,她要让她坐实上不了台面的名声。
她的手脚不受控地发抖,牙齿咯咯打颤。
童年的记忆涌现。
“赔钱货!谁让你找来的?!”
“自己找上门来讨嫌是不是?滚回村里去!”
那时她被同村人送到城里,小小的个子站在门口,以为下一秒就能扑进爸妈怀里。
没成想迎来的是咒骂声。
父亲狰狞着骂道,母亲一把拽过她瘦小的骼膊,把她推进杂物间。
“看着就晦气!!”
“这死丫头,还敢哭丧着脸!”
门外骂声尖锐,直到弟弟的啼哭声响起。
“哦哦,康年不哭,妈妈在这儿呢。”
温允瓷在一片黑暗中小声抽泣,听着门外哄着弟弟的温声柔语。
第二天,她被送回了山村。
奶奶红着眼框搂住她,什么都没问。
她也知道了,城里的家,没有她的位置。
温允瓷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裴……砚深……”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念着这个名字。
————
主厅一侧的偏厅,清静许多。
裴老爷子屏退了旁人,只留裴砚深。
他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一对翡翠戒指静卧其中,色泽通透。
“砚深,”老爷子声音沙沙,“这对戒指,是裴家世代传下来的,像征着当家人的身份。”
他看了一眼正在与人寒喧的裴朗,“你父亲……魄力不足,扛不起大梁。”
“这戒指,我今天交给你。”
裴砚深眸光微动,“爷爷,这太贵重了。”
“你担得起。”老爷子将盒子塞进他手里,“裴家的未来,在你身上。”
“好好待你的妻子。”
“我会的。”
寿宴即将开始,宾客陆续入座。
裴砚深回到主厅,第一时间查找温允瓷,却不见那道身影。
他眉头蹙起,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直觉走向华若烟。
“母亲,允瓷呢?”裴砚深耐着性子,礼貌问道。
华若烟故作惊讶,“允瓷?”
“我刚刚还看见她呢……哦对了,她说想去逛逛园子,熟悉熟悉环境。”
“可能走到哪儿看新鲜,忘了时间吧?”
她声音有些大,引得附近几位宾客侧目。
“这裴太太怎么回事,这么大的日子,也能乱跑。”
“可不是嘛。”
旁边的一位妇人抿嘴笑道,“裴家这样的门第,她可能还不适应。”
“这才刚进门多久,一点规矩都没有。”
“怕是走路先迈哪只脚都没人教过,难为裴夫人还要处处提点。”
裴憬走了过来,听到母亲的话,忍不住插嘴,“妈,瓷……她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林芝琳跟在他身后,“是啊伯母。”
“还是派人去找找吧,今天宾客这么多,别怠慢了。”
华若烟嗔怪瞪了儿子一眼,“能出什么事?还能在自己家丢了不成?”
她转头对佣人吩咐道,“多叫几个人,去园子里,回廊那边找找。”
“动静小点,别惊扰了客人。”
裴砚深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耐心告罄。
他不再维持表面的客气,声音愠怒道,“母亲,允瓷到底在哪里?”
华若烟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慑得一怔。
她强笑着说,“砚深,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她……”
“我最后问你,她到底在哪里?!”
裴砚深眼神冷冽,脸色阴沉,嗓音压抑着怒火的情绪爆发。
周围宾客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
华若烟脸上的笑容崩不住了。
在裴砚深压迫感的注视下,她心底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