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还在滴血，地面突然裂开。
陈默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掉。他马上把枪甩出去，链子勾住岩壁，用力一拉，身子一扭，单膝砸在坑底的石头上。膝盖疼得发麻，但他没停下，抬头看上面——泥土和碎石正在合拢，光越来越少。
“靠墙！”他大声喊，声音在坑里来回响。
后面的人也掉了下来。有人叫出声，还有骨头扎进肉里的声音。毒雾从四周涌来，吸一口像火烧一样。眼睛看不清，只能看见地上一根根骨刺，有的上面还挂着黑乎乎的血。
一个人滑向中间，眼看要撞上一根斜着的骨桩。陈默手腕一抖，枪飞出去，链子缠住那人的腰，猛的一拽，把他拉回墙边。枪自己飞回来，他伸手接住，手心已经被链子磨破了。
“别碰地。”他又说一遍，声音被毒气呛得沙哑。
苏弦靠着墙慢慢坐下，琴放在腿上。手指动了动，但没碰琴弦。他呼吸很慢，每一下都像喉咙里有沙子。
陈默闭眼，运转《玄骨炼天诀》。旧伤开始疼，越疼越清楚。他用这疼让自己保持清醒，放出神识，在毒雾里找灵气的流动。
有规律。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空气中有细小的灵丝连着四周，每十次呼吸，地下就冒出一根新的骨刺。刚才那根差点要命的骨桩，就是三息前升起来的。
“是活阵。”他睁眼，“八荒锁脉阵的变种。”
苏弦小声问：“左边？”
“左三尺。你还能弹琴吗？”
苏弦没回答。他把最后一块黑色调音玉按进琴缝，手指划过断弦，血顺着金属弦滴下来。
一个音响起。不是曲子，只是一个音。但这音让陈默左手的骨戒震动起来，皮肤下面也在颤。
左边的岩壁咔的一声。
一根骨刺断了，接着第二根也碎了。碎石落下，露出一条窄缝，刚好能让人侧身过去。
“走！”陈默第一个冲出去。
他用手抠住缝隙，布衣袖子在石头上磨破，手背擦出血，混着泥往下流。他不管这些，用力掰开一块松动的石板，里面露出一个慢慢转动的青铜轮子。
这是机关的核心。
他抽出枪，枪尖插进轮子的缝里，双手用力一撬。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轮子一下子卡住。
后面的骨刺不再冒出来。
“快过来！”他回头喊。
五个修士一个接一个穿过缝隙。最后一个刚出来，脚下地面塌了，整片地方往下沉，灰尘冲天而起。原来的出口彻底封死，坑底那些带毒的骨刺全被埋了。
陈默站在通道口，喘了几口气。低头看自己的手，全是血和泥，指甲缝里都是土。左边肋骨又开始疼，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
苏弦最后一个出来，扶着墙站稳。琴还在怀里，但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只剩半截挂在上面。他脸色白，声音很弱：“还能撑一会儿。”
没人说话。
五个人里有两个受伤。一个腿被刺穿，靠别人扶着才能站；另一个脸中毒，皮肤发青，眼神发直。
陈默走到中毒那人面前，掀开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脉。脉跳得慢，但还在。
“留下。”他说，“不能丢下任何人。”
那人轻轻点头，说不出话。
风吹进来，带着山外的味道。远处那座黑塔还在雾里，比之前更近了。他们确实在前进，可每一步都是用血换的。
“接下来怎么走？”一个修士问。
陈默没答。他蹲下捡起一块碎石，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六个字：五个玉牌已齐。
和溪边怪物身上那片骨令上的字一样。
他把石头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不能走明路。”他说，“魔宗知道我们来了，不会再留空子。”
苏弦靠着墙坐着，琴放在腿上。十个手指都在流血，但他没包。他看着断弦，忽然说：“我听到了。”
“什么？”
“地下的声音。”他闭眼，“三百丈以下，有东西在震动。是骨头做的，一根连一根。”
陈默眼神变了。
血骨桩。
黄沙路上那七个假玄霄门弟子说的话是真的。魔宗总坛下面埋着这个，既能镇压大阵，也能传信号。只要五块玉牌集齐，它就会启动，为八荒血祭做准备。
“还有多久？”他问。
“不知道。”苏弦睁眼，“但它已经在响了。像心跳。”
陈默站起来，看向远方。黑塔藏在山后，看不见全貌，但压力越来越重。他知道，阿渔就在那里，被敖烈关着，快要成为祭品。
他等不了了。
“休息半个时辰。”他说，“然后继续走。”
他找到一个避风的岩洞，把枪插进地里。枪链垂下来，沾满血和泥，一节节闪着冷光。
两个人轮流守着。伤者被抬到角落，有人撕衣服给他们包扎。苏弦一直坐着不动，手指轻轻搭在断琴上，好像随时要再弹一下。
陈默靠着墙闭眼休息。他试着用灵气修复肋骨，可每次气流经过伤口，剧痛就涌上来。他咬牙忍着，额头冒出冷汗。
过了很久，苏弦忽然轻声说：“你还记得幽泉谷吗？”
陈默睁开眼。
“那时候你也这样。”苏弦声音平静，“掉进陷阱，断了两根肋骨，爬出来的时候还在笑。”
陈默没笑。
“不一样。”他说，“那时只有我一个人。”
苏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风从岩缝吹过，发出低低的声音。像琴声，又像哭声。
外面天快黑了，山影拉长。远处黑塔的方向，一道红光闪了一下，很快就没了。
陈默盯着那个方向，右手慢慢握紧枪柄。
枪尖的血已经干了，变成深褐色。风吹过，一层灰盖上去，盖住了痕迹。
他抬起手，用袖子把枪尖擦干净。
寒光重新出现，冰冷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