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味坦护,少不得要做过一场。
召来彩云与酒吞童子商议后,碧云方独自离山。
白骨洞中。
石矶默察另一支震天箭去向。
见其洞穿金鳌岛菡芝仙座下童子咽喉,菡芝仙盛怒之下已携宝跨兽,直奔陈塘关而来。
得此讯息,石矶传音碧云稍候,静观这场好戏。
碧波翻涌,海浪拍岸。
巍峨的陈塘关屹立于东海之畔,城内生活着百万民众。
一道遁光划破天际,女仙菡芝仙驾驭雪羽苍鹰降临,浩瀚威压如泰山压顶笼罩全城。
寻常百姓尚未察觉异样,修行之人却遭了殃——武者气血翻腾,文人念力凝滞,修士法力紊乱。
修为越深,反噬愈烈。
李靖与殷夫人面色骤变。
”李靖速来见我!”
总兵府内,夫妻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地登上城楼。
李靖抱拳道:”陈塘关总兵拜见仙姑,不知仙驾何来?”
雪鹰背上的菡芝仙冷面如霜,掷下震天箭厉声道:”吾乃截教菡芝仙!此物可是你陈塘关之物?”
见到箭矢,李靖夫妇俱惊。
菡芝仙见状冷笑:”既识此箭,便不算冤枉你们。
”随即道出震天箭射杀其童子的经过。
那童子虽未正式拜师,实为衣钵传人,如今枉死岂能甘休?
李靖额头沁汗,躬身解释:”乾坤弓自轩辕时代便无人能开,恳请仙姑宽限时日查证 。
”见其言辞恳切,菡芝仙终是颔首:”一月为期。
若不能交代清楚,休怪血洗陈塘关!”说罢乘鹰而去。
望着远去的身影,夫妇长舒一口气。
回府途中,二人心知此事蹊跷——沉寂万年的神弓突然现世,不是哪咤惹祸,便是城中来了高人。
陈塘关总兵府内,李靖与殷十娘听闻乾坤弓确是哪咤拉开,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二人面色陡变,既惊且怒。
”你这孽障闯下大祸!”李靖厉声呵斥。
他深知此子虽顽劣不堪,却是天生金仙之体,上古圣贤与之相比亦黯然失色。
平素对这幼子寄予厚望,却不料其实力愈强,惹祸愈甚。
前番大闹陈塘关已令百姓怨声载道,如今更射杀截教仙童——东海乃截教根基之地,此事稍有不慎,恐将累及全城。
”那菡芝仙好没道理!”哪咤愤然辩解,”小爷不过随手射箭,岂知伤着何人?,倒要谢我替天行道!”言罢更怒,暗忖若再见那仙姑,定要用乾坤圈教训。
”放肆!”李靖拍案而起,”截教乃圣人传承,菡芝仙必是大罗金仙,岂由你胡言!待仙姑再来,为父自当押你请罪。
”
殷十娘忽问:”你说射出两箭另一支”此言一出,三人俱静。
哪咤顿觉背脊生寒,当夜便借土遁直奔乾元山。
他虽狂妄却不愚钝,菡芝仙威压尚在眼前,唯有求援太乙真人方有转机。
次日,见哪咤离去,李靖夫妇神色复杂——既有如释重负之意,又含抉别之悲。
他们已决意为子担罪,这或是最后能为亲子所做之事。
几天过去,见没有仙人寻来,李靖和殷十娘松了口气——至少另一支震天箭没惹出祸事。
对于求助白骨洞仙人的念头,夫妇二人默契地打消了。
截教乃圣人门下,何必让恩人卷入因果?即便李靖曾动过心思,也被殷十娘坚决拦下。
白骨洞一脉不仅不欠他们,反而恩情如山。
若去求援,便是以怨报德。
金光洞内,莲花冠下银发微扬。
太乙真人端坐云台,慈眉间透出不凡气度。
这比特始天尊亲传、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听闻爱徒因震天箭与截教结怨时,眼中精光乍现。
护短本就是阐教传统,更何况哪咤资质非凡,大罗可期。
加之两教宿怨未消,太乙真人当即决定出手。
更关键的是,他正需应劫之人——截教菡芝仙,恰是完美的应劫替身。
数日后,大罗金仙驾临陈塘关时,正值菡芝仙威压全城要取李靖性命。
哪咤急掷乾坤圈怒吼:”老妖婆!小爷杀的童子,冲我来!”金光撕空却如儿戏,被那素手轻捏。
菡芝仙凝望少年身后,拂尘轻扬间道破天机:”太乙道友,这小孽障是你门人?”
三次玄门大会的见识,让她认出金光洞至宝。
至于李靖?区区天仙岂能射杀金仙?不过是要惩戒愚人罢了。
云海翻涌处,太乙真人淡然应答:”道友何必与孩童计较。
”
“这孩子尚在襁保,童稚懵懂,况且伤及仙童实属无心之失,不知者当宽恕。”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同源本一体。”
“细论起来,哪咤也算道友晚辈,何苦为小小童子损了两教情谊。”
“若道友需伺奉童子,贫道可点化几名赠与;但若执意追究,以大欺小,就莫怪贫道翻脸。”
眼见太乙真人振振有词强辩,菡芝仙胸中怒火难平。
何来以大欺小之说?
怎就成了她师侄?
区区童子性命就轻如草芥?
仿佛她继续讨要说法,不肯揭过此怨,执意为难哪咤,反倒成了她心胸狭隘无理取闹?
菡芝仙不信太乙真人不知某些贴身童子分量不输真传 。
分明是存心混肴视听。
偏巧菡芝仙在截教不以道法扬名,全凭辩才无双,言辞锋芒鲜有匹敌。
若惹急了她,圣人都敢当面叱骂!
想到此处,菡芝仙怒极反笑。
“好个太乙真人!”
“好一手混肴乾坤!”
“既然道友觉得陪伴贫道千百年的童子不足挂齿,那哪咤这孽徒想来道友也可割舍。”
“毕竟他拜入师门未满周岁,师徒气运未固,聚少离多情分浅薄。”
“为两教和睦计,道友理应主动交出哪咤,免其日后祸乱洪荒辱没师门。”
“说来贫道替道友清理门户,太乙道友合该谢我才对。”
“或者,道友愿亲自动手了结这桩孽缘?”
太乙真人脸色陡然阴沉。
未料菡芝仙如此机辩,竟借他的道理反将一军。
不待他回应,哪咤已然暴起发难。
混天绫化作赤霞万丈席卷天地。
菡芝仙面不改色,心中暗喜。
屈指轻弹,青光闪过,混天绫顿时化作寸长红绳收入袖中。
随即冷嗤道:
“这便是太乙道友高徒?贫道的好师侄?”
太乙真人瞥了眼哪咤,暗自懊悔。
早知当初不该为滋养其凶性任其恣意妄为,如今这般鲁莽,倒误了先礼后兵之策。
眼下唯有斩杀菡芝仙,让她代受部分杀劫,再避居崐仑方能化解。
若由对方先行动手,即便击毙她也占尽道理,纵是上清圣人也不好公然问责。
念及此,太乙真人果断出手。
九龙神火罩遮天蔽日,苍穹顿成溶炉。
拂尘挥洒间,三昧真火焚空而来——此法虽属后天火焰,威能却不逊天罡大神通,若至大成,煮海焚山不过弹指。
太乙真人的脸色骤然一白。
圣人感知笼罩洪荒,名讳不可轻提。
他本欲速战速决避开圣人之眼,未料菡芝仙还是将此事挑明。
菡芝仙或许能借此逃过一劫,可身为截阐两教冲突的 ,她必遭上清圣人厌弃,日后在截教处境艰难。
而太乙真人作为先出手的一方,本就理亏,又怎能不心生惧意?
以大罗金仙后期修为催动九龙神火罩,这件先天上品灵宝顿时爆发惊天威能。
九条火龙撕裂长空,烈焰焚天,连虚空都被灼出裂痕。
此等攻势纵使大罗金仙圆满亦不敢小觑,遑论菡芝仙?
她未料太乙真人竟悍然撕破脸皮,一出手便是杀招。
惊怒交加间,菡芝仙袖中飞出一道风袋,袋口怒张,先天罡风如刀锋倾泻而出,寒意彻骨。
此物正是上清所赐先天风袋,虽同为上品灵宝,却难敌九龙神火罩之威。
菡芝仙修为本就逊色,又不谙斗法之道,风木二系法则尚未入门,甫一交锋便遭压制。
风火相激,火势更灼,千里山河尽成焦土,东海之水沸如滚汤。
陈塘关若非有太乙法力护持,兼得乾坤弓 ,早被馀波夷平。
城中百姓目睹天穹火海翻涌、风鸾哀鸣,无不骇然跪祷,对引发灾劫的哪咤更添憎恶。
战至数个时辰,风袋罡风渐熄,菡芝仙护体仙光寸寸崩裂。
她咬牙怒斥:”太乙老贼!坏两教情谊,吾师上清算帐之时,看你如何交代!”
东海之上风云突变,菡芝仙若知晓太乙真人所思所想,必要痛骂这 之徒。
生死攸关之际,哪还顾及其他?截教门人虽有为教捐躯之志,却绝非这般窝囊陨落,更不甘命丧这等卑劣之辈手中。
金鳌岛深处,灵宝天尊骤然睁目。
圣人目光穿透虚空,直抵陈塘关战场。
九龙神火罩内杀机四溢,前因后果在推演中历历分明。
岛上顿时雷霆万钧,剑气冲霄,却因一道突然现世的气息暂缓出手。
倾盆酒雨骤降陈塘关,三昧真火转瞬湮灭。
三道遁光划破雨幕,月白绸带卷住奄奄一息的菡芝仙——碧云、彩云、酒吞三童子撕开虚实屏障现身。
城头李靖夫妇慌忙见礼,太乙真人则阴沉着脸打量这三位不速之客。
”三位真要为了截教馀孽,与吾阐教为敌?”太乙掐诀冷笑。
他认得这些伺奉石矶的造化童子,洪荒独此一家的大罗境仆从,蟠桃宴上曾令诸圣惊叹。
但今日即便面对白骨洞威压,他依旧有恃无恐。
碧云童子扬手掷出震天箭,寒光钉入城楼青砖:”东海乃我脉道场,真人在此妄动杀劫也罢,令徒射出的这支箭,今日也该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