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李文渊那句看似谦恭实则犀利的反问，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更深的暗流已在他脑海中汹涌。
“故此，下官斗胆，敢问国师。此法，可有万全把握？若然失败，狼神降罪，又当如何？”
话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将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玉藻前覆面的金纱无风自动，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锐利如刀锋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李文渊的官袍，直刺其灵魂深处。她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礼部侍郎，非但没有在“礼仪”和“国格”的框架内与她争辩，反而另辟蹊径，将问题引向了更虚无缥缈却又更致命的“神意”与“后果”。
短暂的死寂，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只有李文渊自己能听见的提示音打破。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国家级外交羞辱与信仰绑架”复合型高维困境，常规解决方案包已无法满足需求！诸天随机坑爹系统启动终极协议，紧急弹出——】
眼前仿佛有金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冲刷而下，三个前所未见的光团在脑海中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它们不再是简单的n、r、sr、ssr标识，而是化作了三个极其抽象却又蕴含着庞大信息的符号。
符号呈现为一柄贯穿法典与王冠的青铜长矛。
符号呈现为一个不断沸腾、冒出各种离奇气泡的黑色大釜。
符号呈现为一支在黑暗中静静燃烧，火光却照亮浩瀚书卷的蜡烛。
三个选项，代价一个比一个诡异，风险一个比一个莫测。秩序之矛霸道，但后患无穷；混沌之釜刺激，却纯看运气；人文之烛看似温和，却要燃烧他自身最独特的根基——那些来自现代的灵魂记忆。
就在李文渊心神剧震，急速权衡之际，玉藻前似乎也从那瞬间的错愕中恢复过来。她毕竟是金帐汗国的国师，心志坚毅远超常人。
“李侍郎果然心思缜密。”玉藻前的声音依旧柔媚，却多了一丝冷意，“狼神之威能，岂是凡人可以妄测万一？仪式之成败，关乎诚心，亦关乎天命。若陛下与朝廷心怀至诚，狼神必会感召，降下神迹。若然不成……”她轻轻一笑，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那或许便是天意如此，预示两国……缘分浅薄了。”
她巧妙地将“失败责任”模糊化，重新把皮球踢了回来，并再次将问题拔高到“天意”和“两国关系”的层面，压力有增无减。
满朝文武的心再次沉了下去。玉藻前这话，几乎是将“不配合即破坏邦交”的帽子扣实了。
【终极选项倒计时：10，9，8……】
系统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般在脑海中响起。
不能再犹豫了！
秩序之矛代价太大，且“秩序化身”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混沌之釜……想想那可能出现的绵羊大军，李文渊就头皮发麻。这朝堂之上，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李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记忆固然珍贵，但若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又何谈未来？那些来自现代的见识，本就是他立足于这个时代的独特优势，如今，或许正是将其转化为力量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殿内凝滞的空气都吸入肺中，意识锁定那个燃烧的蜡烛符号。
“我选……人文之烛！”
【指令确认！消耗气运值2000点！开始剥离指定记忆碎片……剥离完成！‘人文之烛’点燃！
刹那间，李文渊感觉脑海中似乎有某些鲜活的画面变得模糊、褪色，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擦去。一些关于前世亲友的笑貌、某些特定歌曲的旋律、甚至是一种名为“咖啡”的饮料的浓郁香气……变得依稀仿佛，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与厚重感，自灵魂深处涌起。他看向玉藻前，看向这满殿的朱紫公卿，看向那高踞九重的帝王，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与……悲悯。
他再次向前一步，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仅仅是沉稳，更带着一种仿佛承载了无数文明重量的凝实。
他无视了玉藻前那隐含威胁的话语，而是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麟德殿华丽的穹顶，望向了那无尽浩瀚的星空，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国师口口声声‘狼神’、‘天命’、‘诚心’……却不知，可曾真正俯下身，听过草原上牧人帐篷里，那被风雪吞噬的哀嚎？可曾见过边境线上，那因战火而失去父母的孩童，眼中熄灭的光？”
他的话语，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辞藻，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撬开了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神只存于人心，而非依赖于鲜血与仪式。真正的至纯至净，在于对生命的敬畏，在于对和平的渴望，在于这天下苍生，都能免于恐惧，安居乐业的朴素愿望！”
他转向玉藻前，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伪装：
“国师以神之名，行胁迫之实，以苍生为筹码，赌两国之气运。此等‘诚心’，究竟是敬神，还是……渎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轰鸣在殿中炸响！那燃烧的“人文之烛”光华大放！
玉藻前如遭重击，猛地后退一步，覆面的金纱竟被震得飘落在地，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写满惊骇的绝美面容。她周那若有若无的奇异力场，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满朝文武，包括御座上的皇帝，都怔怔地看着那个立于殿中，身形并不算高大，却仿佛承载了山河社稷、文明薪火的年轻官员。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席卷了所有人的心灵。
李文渊站在那里，感觉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那是气运与记忆双重消耗的后遗症。但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以“人”之本，破“神”之伪。
他以文明之重，压诡术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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