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把简柔拖出密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没松手，一路拽着她穿过走廊，脚步踩在青砖上发出闷响。简柔挣扎了几下，被他按在墙上，肩膀撞得生疼。她张嘴想喊，萧砚直接撕了块布塞进她嘴里。
“别逼我做更难看的事。”他说。
简柔瞪着他，眼眶发红，可没哭。她知道现在哭也没用。
萧砚看了眼怀表，三点十七分。电报局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发消息。他转身往大门走，刚迈出两步，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灯亮着，照得台阶一片白。
车门打开，谢云启走了下来。
他穿着绛紫长衫，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光，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闪了一下。他走路有点跛，但步伐很稳，像是早就知道会在这里见到谁。
萧砚站在台阶上没动。
谢云启抬头看他，笑了：“怎么，抓到贼了？”
“你送来的？”萧砚问。
“不是我。”谢云启慢悠悠摘下手套，“是她自己找上门的。说要合作，要把名单给我。可惜啊，她拿的是假的。”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简柔脸上。“你说是不是？”
简柔咬着布条，扭过头去。
萧砚把手里的火柴盒捏紧了。他知道谢云启不会空手来。这个人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
“名单我已经让人发出去了。”萧砚说。
谢云启点头：“我知道。西城电报局，三分钟前发出的匿名稿，标题是《北线会议实录》。很快就会登报。”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可你知道吗？电报可以拦截。报社可以查封。记者……可以消失。”
萧砚盯着他。
“你拦不住。”他说。
“我能。”谢云启抬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而且我已经拦住了。刚才军部下令，全城通讯中断两小时，理由是‘线路检修’。你那条电报，卡在中转站，没人收到。”
萧砚手指一紧。
谢云启笑了：“你和她都算错了。你们以为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就行，可这世道，不是谁有真相谁就赢。”
他把那张纸递过来。
是电报回执单，盖着军政处的章，上面写着“信息延迟发送”。
萧砚看完，直接撕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我想让你活着。”谢云启收起碎片，“也想让这个局继续下去。你现在死了，太早了。我不喜欢没意思的游戏。”
他说完，转向简柔，伸手把她嘴里的布条扯出来。
“你可以走了。”他说，“下次别拿假东西骗我。我不喜欢被骗。”
简柔喘了口气，看了萧砚一眼，又看向谢云启，转身跑了。
风卷着落叶从院子里刮过。
萧砚看着谢云启：“你不怕名单泄露？”
“怕？”谢云启摇头，“我不怕。因为那份名单，本来就是我放出来的饵。真正的计划，不在纸上，在人心里。”
他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你以为你在破局？其实你一直在我的棋盘上走。陈伯的死，密室的位置，甚至简凝给你的线索——都是我允许的。”
萧砚没说话。
“我让你查，是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一切崩塌。”谢云启抬起手，摩挲着戒指，“就像当年我看我哥死那样。痛苦才有意义，明白吗？”
萧砚忽然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说，“为什么陈伯临死前只留了四个字？”
谢云启挑眉。
“松石抵缝。”萧砚说，“不是提醒我找密室，是告诉我怎么认人。”
他抬起手腕，松石串在灯下微微发亮。
“你说所有线索都是你放的。可你不知道，陈伯死前见的最后一面，是我妹妹。他把真名单藏在了银铃里，只有我们萧家人知道怎么取。”
谢云启脸色变了。
“你撒谎。”
“你可以不信。”萧砚退后一步，“但现在，全国十八家电报站同时收到了加密电文。解码钥匙在我手上。明天早上六点，内容自动公开。”
谢云启猛地抓住他手腕：“你敢！”
“我不仅敢。”萧砚直视他，“我还等着你动手。”
两人对峙着，空气像绷紧的弦。
突然，谢云启松开了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戒指，又抬头，眼神变了。
不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东西。
“好。”他说，“很好。”
他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直接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
血立刻流下来。
萧砚皱眉。
谢云启却笑了，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个“契”字。然后他把戒指摘下来，按进血字中央。
“既然你要玩大的，”他说，“那我们就签个真的约。”
“你疯了？”
“我没疯。”谢云启抬头，眼尾泛红，“我只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懂什么叫做‘替身’吗？你长得像他，说话像他，连冷笑的样子都像。可你不是他。你永远不会是他。”
他站起来，逼近萧砚：“但我可以让你变成他。只要你愿意跪下来，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放过你妹妹，放过简凝，放过所有人。”
萧砚站着没动。
“你不信？”谢云启冷笑，“那你就看着。明天早上，我会让萧晚出现在刑场，让简凝在审讯室里脱光衣服，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你萧砚是个废物，救不了任何人。”
萧砚缓缓握紧拳头。
谢云启盯着他：“现在，叫一声试试。”
院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风吹动屋檐下的铜铃。
萧砚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写下两个字：紫戒。
然后他一脚踩碎。
“你的契约，”他说，“我不签。”
谢云启愣住。
下一秒，他暴起扑来。
萧砚侧身躲开，却被他一把抓住衣领，撞在墙上。谢云启力气大得不像病人，右手掐住他喉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必须听我的！”他吼，“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萧砚被压着，呼吸困难，可嘴角还挂着笑。
他抬起手，松石串滑到腕外，轻轻敲了下谢云启的手背。
“你记不记得，”他哑着声说，“我小时候最怕什么？”
谢云启一怔。
“火。”萧砚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另一只手掏出火柴，划燃，甩向旁边堆着的油布。
火“轰”地烧起来。
火焰顺着墙边的窗帘往上爬，照亮了整座院子。
谢云启被热浪逼退，松了手。
萧砚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往后退了几步。
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你不是想让我变成你哥吗？”他说，“那你该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死的。”
谢云启瞪着他，嘴唇发抖。
“他是被活活烧死的。”萧砚往前走了一步，“而你，现在站的地方——正好是当年他站的位置。”
谢云启低头看脚下的地面。
那里有一圈焦黑的痕迹， дaвho he вnдho, ho teпepь cвet oгhr дeлaet ee rcho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
他仰头大笑，笑声在夜里传得很远。
“对！就是这样！”他喊，“烧吧！都烧了吧！”
他转身冲进火里，张开双臂，像迎接什么。
萧砚没追。
他知道，有些人根本不想被救。
他转身往门外走，脚步加快。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他必须赶在报社开门前拿到原始电文备份。
刚走到巷口，手机响了。
萧砚停下脚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真名单已经安全送出。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
星星很亮。
他摸了摸左耳，碎发下的伤疤隐隐作痛。
远处传来警笛声。
火还在烧。
谢云启站在院子里，火焰围着他旋转，他抬起手，翡翠戒指在高温中裂开一道缝，绿光一闪，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