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登辽海道(1 / 1)

山东,登州府,蓬莱县。

朝霞漫天,一行人马踏着清晨暖阳,缓缓行至登州府衙前。

众人皆一身风尘,袍角沾染着沿途的黄土,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倦意。

常言道舟车劳顿,这颠沛之苦,非亲历者难以体会,纵是全程车船代步,那份浸入骨髓的疲乏,也足以磨去人三分精神。

蓝鹰与赵简方才翻身下马,随行扈从便殷勤地上前接过缰绳,又奉上装满清水的皮囊。

另一侧,早有人走上前,叩响了府衙大门上那对衔环铜兽,低沉的叩门声在清晨雾气中回荡,惊动了门内值守的差役。

少顷,府衙中门洞开,知府毕汝舟领着大小官员匆匆迎出。

这位登州父母官虽与赵简年岁相仿,却生得虎背熊腰,俨然一副齐鲁大汉的体魄,全无寻常文官的儒雅之气。

他趋步上前,对着身形清瘦的赵简深深一揖:“不知赵部堂与小侯爷今日驾临,下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看着毕汝舟对着比自己小了一圈的赵简毕恭毕敬行礼,蓝鹰觉得有些滑稽。

“毕太守客气了,我与小侯爷奉圣上之命,押运本月军粮前往辽东,想来早有驿卒先行通报。”

赵简还礼后,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既已勘验文书无误,还请速速调拨粮草,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听得赵简以“太守”相称,毕汝舟脸上笑意更盛,连声道:“部堂放心,粮草早已备齐,下官已差人去登州卫请周将军使前来议事,二位贵人一路辛苦,还请入内稍坐,容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蓝鹰打量着眼前略显寒酸的府衙建筑,揉了揉因连日骑马而酸痛的后腰,点头道:“也罢,赵公,我们便进去歇歇脚,这一路颠簸,我这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赵简微微颔首,二人随着毕汝舟步入府衙。

方才落座,不等吩咐,便有下人奉上清香四溢的本地春茶。

几人刚说不到几句话,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旋即一名满脸虬髯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满身的海风咸腥气顿时充斥了整个厅堂。

“朱叔叔?”

蓝鹰放下茶盏,有些讶异地看向来人。

“哈哈哈,好贤侄,可算让叔叔等着你了!”

那汉子也不拘礼,随手拉过一张梨木椅在蓝鹰身旁坐下,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上,力道沉实却不失分寸。

此人正是当今大明舳舻侯,海运总兵官朱寿,也是永昌侯府的常客,蓝鹰年幼时,最爱扯他那把浓密虬髯玩耍。

“贤侄如今出息了,能得圣上青眼,小小年纪便担此重任,好!好得很!”

朱寿声若洪钟,赞许之辞毫不吝啬,震得案上茶盏嗡嗡作响。

“朱叔叔过誉了,小侄不过侥幸而已。”

蓝鹰谦逊几句,目光转向端坐一旁的赵简。

朱寿会意,当即主动拱手道:“赵侍郎,数月不见,风采更胜往昔,此番回京,想来尚书之位指日可待了!”

以爵位论,朱寿乃超品勋贵,地位尊崇,然而户部侍郎执掌财政大权,亦非等闲武官敢轻慢,他这般主动问候,已是给足了面子。

赵简不敢怠慢,当即起身还了更深一揖:“侯爷说笑了,下官不过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岂敢有非分之想。”

象征性地寒喧了两句,几人迅速进入正题。

“今日原该与登州卫指挥使周淮同来,不料昨夜数股倭寇犯境,周将军亲自带兵剿匪去了。”

朱寿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粗大手指抹去虬髯上的水珠:“某已在港口备好船只,二位既已抵达,毕知府便可差人运粮上船,明日东风正盛,正是出海良机。”

赵简手拈胡须,沉吟道:“山东沿海的匪情,如今可还猖獗?”

朱寿大手一挥,豪迈笑道:“不过一群跳梁小丑,不堪一击,何足挂齿!”

“登辽海道开辟已有数百年,自国朝初立,便沿路岛屿修筑烽堠墩台数十座,每座岛屿皆有屯兵。

毕汝舟见赵简面有忧色,笑着补充:“一旦遇警,烽烟相传,我大明水师倾刻即至,是故倭寇鲜有敢劫掠粮船者。”

蓝鹰轻轻晃动着杯底残茶,神色凝重:“话虽如此,仍不可掉以轻心,行军打仗,粮草乃重中之重,圣上将此重任托付于我,可不敢出半点差池!”

即便是身为穿越者,他也不敢对茫茫大海有丝毫轻视。

在这科技落后的时代,海上风云变幻全凭天意,万一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就亏大了。

“哈哈哈!贤侄这是思父心切了?”

朱寿看出他心中忐忑,拍着胸膛,朗声笑道:“放心,明日叔叔带你走黑水航道,顺风两日便可抵达辽东!”

毕汝舟却是脸色一变:“侯爷,黑水航道行船虽快,却远离沿途群岛,若遇倭寇袭击,恐援军难以及时赶到。”

“无妨!”

朱寿不以为意:“我大明水师在登辽一带布防最为严密,区区倭寇,安敢劫掠官船?况且沿岸航行不仅迟缓,船舶吃水太浅,运粮效率大打折扣,尖底快船又易触礁,损失更大!”

身为执掌大明水运的总兵官,他自有骄傲的资本。

“这侯爷说得是!”

毕汝舟一时难以辩驳,只能讪讪应诺。

与此同时,应天府,大明宫城,乾清宫内。

朱元璋独坐御案前,盯着刚刚拆阅的密信出神,阳光通过窗棂,照映在他的一侧脸上,显现出黑白分明的影子。

“父皇?”

太子朱标拿着几本奏折走近,见朱元璋眼神有些空洞,不由诧异。

朱元璋将桌上信纸推给朱标:“标儿,你来看看这个。”

朱标拿在手里,刚看几眼,瞳孔骤然缩紧。

【臣赵简顿首再拜陛下:

洪武二十年三月十九日,臣与蓝鹰使行至中原,但见四野萧然,阒无人迹。初,彼面现异色,愕然不解。及臣语前元旧事,其辞气间颇露怫郁不平之态。后逢流徙之众,竟不拘常礼,遽然垂首向迁徙黎庶长揖。臣诘其故,答曰:“非为今人,乃为汉家子孙后世而揖。”臣观其情状,殊非常理可度,谨密奏以闻。

伏惟圣鉴

洪武二十年三月十九日

臣户部侍郎赵简谨奏】

“父皇,这蓝鹰”

朱标抬眼看向朱元璋,目光闪铄不定。

“此子赤诚!”

朱元璋长舒一口气,象是周身疲倦被一扫而空:“原以为如胡惟庸之流,也是个阳奉阴违之辈。不想赵简连日密报,皆言此子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全无骄纵之气,与其父大相径庭。”

朱标坦然一笑:“居高位而不骄矜,怀大才而不跋扈,勋贵子弟之中,确实难寻。”

“呵,有无真才实学,还得看他军中表现如何。”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地说:“标儿,人心易变,这是俺从小教给你的,无论何时,都不可对朝臣掉以轻心!”

朱标垂首:“父皇说得是,儿臣谨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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