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年三月,应天府。
青石板路泛着晨露湿痕,街道上行人如织,络绎不绝。
永昌候府,一名身着锦衣的俊雅少年,正领着小厮缓步出门。
门口的老仆早已备好马匹,一见到少年,便恭躬敬敬地送上缰绳与马鞭,低头问候道:“少爷!”
蓝鹰伸手接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有劳了!”
老仆布满沟壑的脸上掠过一丝诧然,少爷今天怎么对自己如此客气?
不及细想,他已扑通跪倒,额头抵住潮湿的青石板:“请少爷上马!”
蓝鹰的指尖在雕花马鞍上顿了顿,他还是不习惯这等森严礼数。
锦靴轻点石桩,衣袂翻飞间已稳坐鞍上,垂眸望着那截佝偻的脊梁:“起来罢,往后不必如此。”
白马踏着碎步融入市井烟火,背书箱的小厮忙不迭攥紧缰绳小跑相随,徒留老仆怔怔望着雪泥鸿爪般的蹄印出神。
蒸饼的热汽混着胭脂铺的香粉在巷陌间氤氲,蓝鸢摩挲着掌心的老茧——这是原主苦练弓马留下的印记。
看着弥漫在街上的蒸饼热气,蓝鹰沉默不语,刚穿越过来不久的他,思绪还有些凌乱。
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与明朝小侯爷的记忆正在缓慢融合,当“蓝玉之子”这四字在识海中浮现时,他倏地攥紧了缰绳。
简单整理了一下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蓝鹰脸色愈发难看。
蓝鹰,时年十五岁,永昌候蓝玉之子。
作为一名后世之人,他自然明白蓝玉是谁。
洪武朝后期独当一面的大将,在军中的地位堪比已逝的徐达、常遇春和李文忠。
如今正随宋国公冯胜,北征盘踞在东北的北元太尉纳哈出。
一年后,他将率领明军,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汗庭,立下不逊色于卫青、李靖的功勋。
再之后,就是随着太子朱标的薨逝,洪武皇帝朱元璋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开始着手清算朝中有威胁的势力,为好圣孙铺平道路。
而军功卓着,飞扬跋扈,又与朱标嫡子朱允熥有亲戚关系的蓝玉,自然成了老朱的首选目标。
洪武二十六年,蓝玉以谋反罪名被逮捕下狱。
在狱中挨了不知多少闷棍的蓝玉,最终供出了景川候曹震、鹤庆候张翼、舳舻候朱寿等一系列“同党”。
紧接着便是大范围的清洗和株连,军中朝中杀得人头滚滚,死者超过一万五千人。
这便是洪武四大案的最后一案——蓝玉案。
而蓝玉本人,则被剥皮实草,成为史上最成功的稻草人扮演者,亲属也非常“荣幸”地受到了古代高级刑罚——夷三族。
作为蓝玉独子,蓝鹰自然也在其中。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脊背发凉。
自己怎么穿越到这家伙身上?
幸运的是,和许多穿越者一样,蓝鹰也觉醒了自己的系统。
随着心念一动,一块仅他可见的半透明面板正缓缓浮现。
【“铸鼎”系统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华夏根基,在于九鼎。
然经百年之乱,神州陆沉,胡尘蔽天,万里山河几度倾复。
旧鼎崩碎,国运衰微,黎民泣血,文明薪火悬于一线。
今以尔之功绩为铜,化华夏气运为火。
拓土、强军、富民、兴文每行强国之举,皆为一份资粮化入鼎身。
九鼎成,则国运凝,文明不灭,神鬼不侵。
而鼎器亦有轻重,功绩不足而强求天工,必遭气运反噬。
鼎成之日,即是华夏永固之时!】
看着系统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蓝鹰逐渐明悟,自己就是那兴复华夏的天选之子!
但想到现状,刚提起来的气瞬间就泄了一半。
系统安排的这个身份,难度未免也太高了些。
现在是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已经对功臣集团开始了清洗。
能短暂压住老朱屠刀的马皇后和太子朱标,前者已于洪武十五年去世,后者再过五年,也将在巡视陕西回程回南京后病逝。
蓝鹰掰着指头算了算,迄今为止,洪武四大案已经办了仨,好象就剩自己这位便宜老爹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继续查看起系统介绍。
这个所谓的“铸鼎”不复杂,就是完成任务→领取积分→兑换奖励。
这里面有两个内核,即“文明值”和“传承度”。
其中,“文明值”是系统的货币和基石,旨在引导宿主的行为。
“传承度”是系统等级与枷锁,衡量文明火种的燃烧程度,决定了系统奖励的解锁等级。
简言之,“文明值”就是完成任务后能够获取的积分,而“传承度”则为对奖励的限制。
比方说以现在华夏的科技水平,就算攒够了文明值,也换不了让小日子眼里有光的快乐蘑菇弹。
如果没有限制的话,蓝鹰肯定第一时间换辆虎式坦克,二话不说冲入皇宫,一炮崩了老朱,夺下鸟位,先解决这个对自己的最大威胁再说。
带着一点点对新手福利礼包的期望,蓝鹰打开了数据面板,然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文明值:0】
连点激活资金都不给,太抠了吧系统!
蓝鹰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翻开了任务版块。
【主线任务:父过子谏——阻止永昌候蓝玉在捕鱼儿海战后的跋扈行为。】
【任务奖励:文明值5000点】
捕鱼儿海之战后?
蓝鹰沉思片刻,顿时了然。
侵犯元朝皇妃,带兵攻打自家城墙,自己那便宜老爹做的事,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独一份。
这两件事可是史书上白纸黑字,明文记载的,可见在当时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为了自己这个天选之子不被扼杀在新手村,蓝鹰下定了决心。
阻止,必须阻止!
但很快,蓝鹰就犯了难。
自己如今身处大明国都应天府,和众多勋贵子弟一起,接受老朱安排的贵族高级教育。
而老父亲则在几千里外的东北,连个电话都没有,怎么联系?
太难了!
蓝鹰仰天长叹。
“少爷,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听见蓝鹰的长吁短叹,旁边牵马的小厮连忙抬起头,一脸关切地问道。
今天少爷出门时就有些反常,心事重重的,作为下人,他也不敢过问,此时见蓝鹰如此举动,小厮终于忍不住了。
“没事,早上东西吃得多了些,肚子胀。”
蓝鹰随口胡诌了一句,伸手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那个小球儿,昨日教授交代的书可备齐了?”
小厮名叫蓝球,是蓝家家仆的儿子,和蓝鹰同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忠心耿耿。
“少爷您放一百个心吧,我来来回回检查了两三遍,绝对没有错漏!”
蓝球耸耸肩,晃了晃背上的书箱,脸上带着些小骄傲。
“那就好!”
蓝鹰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皇城方向传来阵阵钟声,他抬眼望去,一群白鸽正从人来人往的朱雀桥上掠过。
突然,蓝鹰眼神一凝,他看见了朱雀桥下,几名年轻人正围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拳打脚踢。
而在老者怀中,正紧紧护着一位满脸泪痕的小女孩。
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百姓聚在一起,对着几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那是谁家恶仆,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跋扈?”
蓝鹰拿着马鞭指了指,皱眉不满道。
蓝球仔细看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少爷,那好象是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