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的十七人队伍,停在了一处高坡上。
远方,不再是纯粹的荒野。一片相对完整的谷地中,依托着几栋坚固的旧时代建筑和大量后续搭建的木屋、棚户,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聚集地。高大的木制壁垒上,隐约可见巡逻的人影。
那就是“家园”。
与想象中充满希望的避难所不同,林曦的感知触及那片局域时,反馈回来的是一种混杂的情绪底色——疲惫、麻木、以及深藏在下的焦虑与猜忌。几股较为强大的精神波动,如同黑暗中盘踞的兽,带着审视与冷漠。
“规模不小,但……感觉不太对劲。”顾临深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
“管他对不对劲,有墙,有人,总比在外面喂怪物强!”陈浩啐掉嘴里的沙土,他背上还背着昏迷的吴巡,连续赶路让他也显得有些疲惫。
李悦担忧地看着吴巡愈发苍白的脸:“我们必须尽快进去,吴巡需要稳定的环境和药物。”
林曦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越过壁垒,似乎在衡量着什么。阿杰等追随者则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等待她的指令。这一路走来,林曦用她的能力和决策,早已赢得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走吧。”林曦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记住,我们不是来乞求庇护的流亡者。我们是来查找盟友的。”
她率先走下山坡,步伐稳定。众人紧随其后。
靠近壁垒,压抑感更重。粗糙的原木上布满了干涸的、暗红色的污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人群聚集特有的浑浊气味,混合着隐约的硝烟和草药味。
“站住!什么人?!”
壁垒上方,一声厉喝传来。几个持枪的守卫探出身,枪口对准了他们,眼神警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我们从东面来,查找一个稳定的栖身之所。”林曦抬起头,朗声道。她没有释放威压,但长久以来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沉稳气度,让守卫们不敢小觑。
“东面?大学城那边?你们能从那鬼地方活着出来?”一个守卫小头目模样的男人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尤其在看到被背负的吴巡和队伍里几个明显带伤的人时,眉头皱得更紧。“‘家园’不养闲人,更不收留来历不明的累赘。”
陈浩闻言就要发作,被顾临深一个眼神按住。
林曦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我们不是累赘。我有医生,有战士,有熟悉地形和机械的能手。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壁垒后方,“我知道你们最近为西边水渠的污染和南面谷仓的鼠患头疼不已,或许,我们有办法解决。”
守卫小头目愣了一下,这些内部事务,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曦,尤豫片刻,沉声道:“等着!我去通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分钟都仿佛被拉长。壁垒后方传来隐约的骚动和议论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这支陌生而奇特的队伍。
终于,那扇厚重的木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却依旧能看出原先是行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面容憔瘁,眼袋深重,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他身后跟着几名护卫,以及一个身材魁悟、脸上带着刀疤、抱着双臂眼神凶狠的壮汉。
“欢迎来到‘家园’。”中年男人开口道,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热络,“我是这里的行政官,罗成。这位是我们的民兵团长,巴克。听说各位远道而来,还带来了……解决我们困境的办法?”
他的目光在林曦等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曦和李悦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昏迷的吴巡身上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林曦瞬间明了。这位行政官,真正感兴趣的不是他们能做什么,而是他们“可能”知道什么——比如吴巡脑中有价值的情报。而那个民兵团长巴克,则毫不掩饰他的敌意与审视,仿佛在评估新来的猎物是否够分量。
“办法,需要合适的条件和信任才能施展。”林曦不卑不亢地回答,“在此之前,我的同伴需要医生和药品。”
罗成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当然,当然,‘家园’不会见死不救。请进吧,我们会为你们安排住处。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家园’有‘家园’的规矩。希望各位能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毕竟,这里的每一份食物,都非常宝贵。”
林曦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抬起脚,迈过了那道门坎。
门内,不是希望之地,而是另一个布满荆棘的竞技场。
而她,即将成为打破这里平衡的那颗最重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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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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