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狐婆设局(1 / 1)

月色被浓稠的阴云屏蔽,只有西山狐狸洞府内一点幽弱的烛火在跳动,映得洞府石壁上的石雕鬼影幢幢。

狐婆子枯瘦的手指刚从龟甲上抬起,龟甲上裂开的纹路象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摇曳的烛光下更显诡谲。

狐婆子终是没敢去算破她傀儡术的那个高人,只算了算那作为诱饵的吊死鬼。

然而卦象显现的刹那,狐婆子心头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坏了!”狐婆子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烛光映照下,她的脸苍白如纸。

卦象分明显示,东院那个女人……居然没死!

她苦心设计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局,竟在最后一步落了空。

唉!狐婆子叹了一口气,此刻只希望那闯入者至少会被她的幻术困住一日一夜。

但转念一想,能精准抽走傀儡丝的,不是道行高深的同类,就是那条江中满口大话却真有几分本事的蠢龙。

“那道观的狐仙家一心向道,从来没有下山过,怎会来的这么巧?应是老朽多心了。”

狐婆子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是后者,但那不祥的预感却如毒蛇般让她坐立难安。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那具她觊觎已久的皮囊,便再难得手了。”

烦躁与不甘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狐婆子目光一转,通过半掩的门扉,看见自己的女儿正在里间对镜梳妆,纤细的手指抚过乌黑的发丝,眼中带着她平日最厌恶的,属于年轻妖物的娇媚。

一丝狠厉的决绝骤然取代了狐婆婆眼中的慌乱。

“看来没办法了……”她无声地低语,象是在说服自己,“也只能用你的皮囊了,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个儿不争气,是个生啖人心的孽障,还不知廉耻地与我那老相好厮混,当真不要脸!”

决心既定,她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狐婆子再次从里间走出来时,她身上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小阁楼光洁的木门上,更是凭空多几个凌乱的血手印,暗红刺目。

狐婆子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将一个古旧的香炉摆好在门口,随即点燃三柱细长的线香。

见青烟直上,那被拉得细长的魂体落于香炉中,方掐指细算。

窥见截走傀儡丝的家伙赶到这里,最快也得三柱香。

狐婆子松了一口气,心道:足够自己借尸还魂了!

接着,狐婆子转身,端着油灯,直至那后山,驻足良久后费力地推开后山壁上一扇隐蔽的石门。

石门后是一间小小的石室,一眼清泉从石缝中潺潺流出,水色澄澈,却泛着异样的灵光,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她取出一只玉杯,小心翼翼地从泉眼中舀一杯,兑入旁边一坛香气四溢的猴儿酿中。

做完这一切,她便在这洞府前的空地上来回踱步,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鬼祟而焦灼,仿佛在等待着某人到来。

……

与此同时,平顶山的另一侧。

胡玄黎身形轻盈地在林梢间穿梭,月华在他戴着的银狐面具上流转,宛若一层流动的波光。

他指尖牵引着一根近乎透明的傀儡丝,丝线微微颤动,指引着方向。

但这平顶山洞窟何止过万,且大多妖气弥漫,干扰强烈,胡玄黎不得不时常驻足,重新感应、确立方位。

正当他再次停下,凝神感知时,却见一队阴卒歪歪斜斜地从土地庙方向走来,正好朝着傀儡丝指引的大致方向而去。

胡玄黎嗅了嗅,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香火气和些许酒意,显然没少受土地招待。

领头那个手持引魂灯,腰挎命簿的,他认得,是钟馗天师座下的阴兵统领王粲。

胡玄黎去山下愿祠为百姓解卦时,与此人有过数面之缘,王粲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偶尔透露些地府无关紧要的消息。

既是熟人,胡玄黎便按下遁光,化作一股青烟飘然落下。

那王粲察觉波动,本能地按住腰间锁链,定睛一看,见是这位戴着银狐面具的狐仙家,连忙换上笑脸,拱手上前:“哎呦!原来是胡小老爷,今日怎么得闲下山来了?”

胡玄黎略一颔首,只道是下山采药,顺带着了却一桩恶缘,便将山下村子乱葬岗藏匿着一群孤魂野鬼的消息告知他们。

他早就发现了端倪,若是人魂滞留,头七一过,当即尘归尘,土归土,但那乱葬岗的群鬼却是人情炼达,定是仗着某种手段骗过了阴差,故而提个醒。

众阴差闻言,一个个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恰在此时,一股阴冷刺骨的怪风吹过,王粲腰间那本命簿竟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页,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王粲与身后众阴卒一个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凝神看去,脸色顿时变得比哭还难看,簿子上清淅显示,好些个明明他们已经勾销、送入地府的魂魄,状态竟仍是未入轮回!

“这……这如何可能?”一个阴卒失声道。

胡玄黎在一旁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了然:“有妖用了幻术,把人魂伪装成地魂送过你们查验,那孟婆汤一喝,脆弱的人魂直接消散,自然没过奈何桥,这帐,可不就没销成么?”

“糟了!喝酒误事啊!”王粲捶胸顿足,冷汗涔涔,“今儿是头七回魂,竟让这群孽障给骗过去了!这下如何是好?若是误了时辰,上面追究下来……”

他不敢再说下去,自打当年有个蠢货误拘了孙大圣的魂魄,导致地府大乱,地府对这类失误的惩处就极其严厉,动辄便是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要知道能往阳世跑的,谁也不想看守那十八层地狱里的凄惨景象倒胃口,平常都是犯了事才会在里面当差。

他们在人间跑腿,贪图那点香火贡品和微末阴德,可不想把前程乃至鬼命都搭进去。

王粲抬头看看天色,拘魂时限将至,心中更是惶急。

无奈之下,他咬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色泽黝黑却内蕴灵光的墨玉,双手奉上,脸上堆满恳求:

“小老爷,此乃钟馗天师所赐,能聚魂安神,今日便转赠给您,只求小老爷指点一条明路!”

其他阴卒见状,也纷纷掏出各自积攒的阴德钱、安魂香等物,眼巴巴地望着胡玄黎。

胡玄黎目光扫过,在那块墨玉上略一停留,此时灵台之上的司命天书竟微微震颤,示此物不凡。

且他那母亲若是真考上那神位,不免要和地府打交道,自己当为她把路铺平,与阴差打好交道有利无害。

胡玄黎沉吟片刻,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受累走一趟,两柱香后,幽都城前等着,魂魄一个不少,给你拘到。”

话音刚落,王粲手中的命簿便又泛起一道金光,附近又有新的魂魄待拘。

“那便有劳仙家!”王粲将人情尽数奉上。

他身旁一个较为年长的阴卒却面露难色,拱手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勾魂索命乃我地府职责,岂可劳烦仙家代行?若被上面知晓……”

王粲闻言也是一怔,方才光顾着解决麻烦,却忘了这层忌讳,脸上顿时显出踌躇。

胡玄黎却浑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这有何难?”

话音未落,他周身清光一闪,身形面貌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待光华敛去,原地赫然又出现了一个“王粲”!

只见身形微胖,面皮白净,穿着同样的阴差皂袍,腰间挂着引魂灯与命簿,连眉宇间那几分圆滑与焦虑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王粲和众阴卒看得目定口呆。

王粲指着胡玄黎,结结巴巴道:“像!真象!怕是我老娘当面都认不出来!”

先前那老成阴卒却仍皱眉道:“可只有统领一人也不行啊,我等皆需同去复命,这……”

“简单。”胡玄黎所化的“王粲”随意地一摆手。

只见指尖逸出两缕青烟,落地便化为两个低眉顺目,手持锁链的阴卒,与王粲队伍里的另外两位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身上那淡淡的香火酒气都一般无二。

众阴卒哗然,围着两个同僚仔细打量,伸手去碰,触手冰凉,阴气纯正,竟无半分破绽!

那老成阴卒倒吸一口凉气,由衷叹道:“小老爷神通广大,当真匪夷所思!便是站在面前,我们也感觉不出差别!有此等手段,若愿在地府当差,何愁不能身居高位?不知小老爷可有意在阎君殿下谋个前程?”

胡玄黎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在下已有师承,上有师父下有胞弟,那枉死城,不是我的去处!”

王粲见状,脸上闪过一丝遗撼,却也不敢强求,只得连连拱手:“是我等僭越了,小老爷勿怪。”

胡玄黎不再多言,瞥了一眼金光中浮现的信息,身形便化作一缕青烟,飘然而去。

见他走远,才有阴卒惴惴不安地低语:“统领,这位小老爷不予他命薄真能靠谱?属下可不想去那拔舌地狱当差啊!”

另一人也道:“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您对这狐仙家也太放心了些……”

王粲把眼一瞪,故作高深地压低声音:“你们懂什么!什么地头蛇?我可亲眼见过,便是钟馗天师和崔判官,对他也是客气有加,两位据闻还曾请这位仙家帮过大忙!”

“这位仙家贪恋人间,但给了宝贝,他是真的办实事,以后见了,都躬敬点,叫小老爷!错不了!”

众阴卒闻言,虽仍将信将疑,却也只得连连称是。

……

山风将阴卒们的窃窃私语隐约送到胡玄黎耳中,他心下有些好笑,

这王粲倒真会替他脸上贴金。

他与那两位鬼神不过一面之缘,还是因师父炼丹,对方有求而来,自己只是打了个下手。

胡玄黎收敛心神,回忆着生死簿上显现的名字与地点,身形在山林间穿梭,腰间红皮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葫芦平日里是用来盛装美酒的,此刻用来暂拘阴魂倒也合适。

记得师父说过,酒之一物,饮的本就是五味杂陈的人生与相思愁绪,以尝触思,以魂养酒,或许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这舌尝思关窍能助他洞房宫开呢!

思及此,胡玄黎一下子有了干劲,施展开猪刚鬣所授的七星步,接引天上星力,步伐玄奥,身形如电,每每踏步间便似有星光流转,缩地成寸。

若是猪刚鬣在此,定要惊叹他这小狐狸藏得深,竟已将此步法练到如此融会贯通的境地。

这自然也得益于他根基扎实,炼丹、卜算、控火、星相、时令诸般杂学皆有涉猎,触类旁通之下,于这遁法之道进境神速。

狐通幽明,这拘魂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半柱香功夫,他已拘了十数道魂魄。

然而,阴差拿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行至那西山深处一个荒僻的村落时,胡玄黎便遇到了第一桩怪事。

他甫一踏进村落,便见一个面色蜡黄、眼神闪铄的汉子,老远就捧着一碗酒迎了上来:

“差爷远来辛苦,喝碗水酒解解乏吧!”

胡玄黎心中顿生三分警剔,狐通幽明,他此刻幻化的正是那王粲的模样,寻常百姓遇阴差借道,只觉晦气,躲闪尚且不及,而这厮热情得有些过分。

寻常鬼差或许难抵这山中劣酒,但胡玄黎却从那酒碗中嗅到了一丝不属于酒水的异样气味。

他不动声色,接过碗,假意饮下,实则酒液入喉的瞬间,已被他暗中以真元包裹、炼化。

那汉子见状,更是殷勤,一碗接一碗地劝,直到酒坛见底。

胡玄黎作势欲走,那汉子却猛地拉住他的袖袍,脸上露出急切而贪婪的神色:“差爷,酒你也喝了,是不是该给我留下点什么?比如留下个老婆?你身后那个就挺不错的!”

老婆?胡玄黎闻言一愣,差点气笑。

你搁这儿跟狐狸许愿呢?我又不是壶中仙!

又思及这不着调的汉子所说之话,身后那个,是哪个?

胡玄黎顺着汉子那黏腻的目光回头,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确实跟着一个刚从邻村拘来颇有几分姿色的新丧女鬼,未遭收入葫芦之中,正对着那汉子骚首弄姿。

胡玄黎方才恍然大悟,心头一阵无语,这汉子中了这女鬼魅惑之术。

虽然因修行之故,也知晓些御女闺丹、隔体神交的偏门法术,可按狐族的岁数算,他还是只未成年的狐狸,元阳稳固,岂会轻易被这种伎俩所惑?

正要捻咒替那汉子解咒,却见他眼神清明,仍旧是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

胡玄黎捻了个诀,那汉子便蜷缩成一团被草藤吊起,在树上打起秋千,一晃一荡。

胡玄黎猛地想起王粲曾闲聊时提过的他一阴差好友的轶闻:

有一汉子名叫袁观澜,年近四十没有婚配,邻家一女子与他两情相悦,却因其父嫌弃他贫穷,女子郁结而死,是夜,阴差拘魂路过,却被汉子灌醉,填入酒瓶之中,救出心上之人,夜晚,汉子便放出女子魂魄,当着阴差的面与之欢好……

胡玄黎记得应该还有后半段故事来着,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盯着眼前蠢蠢欲动的汉子。

看来,眼前这汉子打的也是这般龌龊主意!

他一把拂开汉子就要拉扯的手,顺势扯开其袖袍,果真看到里面藏着一张画着歪扭符咒的黄纸。

锵的一声,胡玄黎腰间七星剑出鞘,寒光凛冽:“说!谁指使你来的?胆敢算计阴差!”

便听咚地一声,这汉子摔了个四仰朝天。

汉子遭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小的……小的就是穷,娶不起媳妇,听说跟女鬼好也能……

是山里的狐婆婆!是她告诉小的,山下地主家新死的小妾貌美,让小的在此等侯差爷您……”

胡玄黎眉头微蹙:“她怎知我要来?你又如何认得我?”

汉子慌忙道:“小的不认得仙长!是那狐婆婆,她跟山里好多光棍汉都这么说了,说是有缘就能等到,小的,小的就是碰碰运气……”

胡玄黎一阵无语。

好嘛,原来这阴差还没正式开工,就成了别人网里的鱼,那吊死鬼恐怕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他懒得再与这愚昧凡人计较,指尖在其额前一引,果真一道微不可查的傀儡之气被抽出,与狐婆婆的气息同源。

他瞥了一眼香炉方向,才过了半柱香时间。

接下来的路程,类似的闹剧竟接二连三。

他也不得不感叹这平顶山真是狼多肉少,竟有如此多精壮汉子想尝尝与鬼交合的滋味,甚至还有个胆大包天的妖物,对他这阴差本身动了邪念,被他毫不客气一剑斩了妖身,毁了道行。

这趟差事接得,真让胡玄黎有些后悔,简直毛骨悚然。

待到约莫又四分之一柱香的时候,终于只剩最后一个魂魄待拘。

然而,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名字时,胡玄黎却不由得愣住了。

妙音阁的头牌,狐婆婆的女儿,胡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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