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入梦之术(1 / 1)

胡玄黎灵识如丝,随穿堂风入那震天鼾声之下,不与那猪妖的识海争辩,只在他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识田中,种下往昔旧痕,任其自行生长。

但见猪妖梦境之中,唯馀往日之华彩,如走马观灯,倏忽流转:

便见草庐霞光照,元神一朝破凡胎,天仙对对来相迎,尘世之民奔走告,懒汉窝出了真神仙!

乍现星汉璨烂,云台陡现,见他金甲耀目临天河,点将台上罡风猎,掌中上宝沁金耙,寒芒所至群星黯,八万水军甲胄铿,喝声如雷贯天阙,天蓬也有逞威时!

又转飞雪锁千山,云栈洞中炊烟暖,铁锅沸鼎肉飘香,忽闻卵二姐笑掷竹箸,嗔他吞食如饕餮,却见夯汉拍案笑扬眉:“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儿丑!”,莽夫偏有惜花心。

至此,六根识田俱被搅动。

眼中荣辱、耳畔褒贬、鼻尖仙凡之气、舌上琼浆糟糠之味、身披金甲与妖皮之触,最终尽数归于意中那一点贪嗔痴缠。

诸般感受如潮涌来,不分真幻,织成一网,将那天蓬元帅牢牢缚于往昔悲欢之中,再难自拔。

胡玄黎目睹此间种种,心头一震,便知这黑汉根脚非凡,乃是那天蓬元帅临凡,亦是日后命定西行取经的猪八戒。

他这边尚在消化此讯,庙内其馀狐狸却已按捺不住。

它们见胡玄黎竟真个制服了这凶悍黑汉,使其呆立不动,顿时欢呼雀跃,围着胡玄黎吱吱喳喳起哄讨赏。

胡玄黎收敛心神,面对这群兴高采烈的小狐狸,倒也未曾吝啬。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口中道:“尔等今日也算有功,此乃蕴灵丹,分与你们,日后须谨记多行善事,积累功德。”

说罢,便将丹药分与诸狐。

小狐狸们得了灵丹,个个喜不自胜,纷纷拜谢。

其中那只灰狐狸最为胆大,它得了丹药,好奇心起,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凑到猪刚鬣身旁,用蓬松的尾巴尖轻轻扫了扫那黑汉粗壮如柱的腿。

然而猪刚鬣恍若未觉,依旧沉浸于自身世界,毫无反应。

胡玄黎见状,眉头微蹙,心中顿生疑虑。

按他自身修为,这入梦幻术早该失效,何以这猪刚鬣沉迷至此,竟似无法自拔?

他凑近细观,只见猪刚鬣眼神迷离,口中似有若无地念叨着旧日名号与人事,那沉溺之深,远超寻常。

“坏了!”胡玄黎猛然惊觉。

定是那蜃龙珠被自己吸纳后,其幻术神通已悄然蜕变,所营造的幻境竟与真实无异。

一旦运转,便似自成天地,连他这个施术者都难以轻易干涉终止!

顿感自己此番怕是闯下了大祸。

恰在此时,庙外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却是去山下药田采药的宫青灵带着两个弟弟满载而归。

宫青灵甫一踏入破庙,目光便瞬间锁定了呆立不动的猪刚鬣,俏脸霎时冰寒,柳眉倒竖,厉声道:“好你个猪妖!总算让我逮到你了!”

她话音落下,却见那猪妖对她怒斥毫无反应,仍是那副憨傻痴迷的模样,不由一愣。

伸出纤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猪刚鬣果然毫无防备,宫青灵心中一定,出手如风,指尖灵光微闪,轻轻一勾,便将一绣花锦囊从猪刚鬣腰间摘了下来。

她迅速探入其中,指尖触及温润,置于手中,是一枚方正的神印,正是被这厮诓骗走的那枚!

神印失而复得,宫青灵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稍霁。

宫青灵转而看向面色尴尬的胡玄黎,狐疑道:“他这是怎么了?”

胡玄黎干笑一声,解释道:“他中了我的幻术,只是此术似乎出了些岔子,若想解除,非外力可强为,须得他自己破除心中六贼,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宫青灵闻言,细细感知了一下猪刚鬣周身那诡异而稳固的幻术法力波动,不由得毛骨悚然,瞥了胡玄黎一眼,心道:

“果然是野路子出身的狐狸,未得玄门正统传授,这幻术怎地如此邪门霸道?

看来日后非得从头好生教导他不可,否则凭这般手段,莫说求取神道正果,怕是连个生员的资格都难以获取。”

宫青灵不知她这番心思,倒是歪打正着。

胡玄黎所学的幻术,确是他依据些许残篇,结合自身天赋,自行琢磨出来的野狐禅,与玄门正宗的清净道法大相径庭。

往日只用来给弟弟们梦中解馋,好让他们静心修道或是忽悠狐鬼、土地,从未有过如此惊人且不受控制的效果。

宫青灵略一思忖,对胡玄黎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带他回道观。”

胡玄黎点头称是,随即却犯了难。

这猪刚鬣身躯沉重如山,试了试,压根搬之不动。

思量片刻,忽心生一计,捏了个诀。

便见那眼见喜与意见欲二狐鬼,忽地变作那嫦娥仙子与卵二姐的模样,在猪刚鬣眼前袅袅娜娜地晃悠,试图引他自行走动。

但见二狐鬼钗头翘翡翠,金莲闪绛裙,扭扭捏捏俏模样,确似嫦娥临下界,仙子落凡尘。

目睹二狐由糙汉子变作两羞羞答答的仙女,宫青灵瞪大了双目:你这眉清目秀的狐狸怎的这般邪乎!

此法起初有些效果,猪刚鬣眼神微动,脚步跟跄地跟着狐鬼挪动,竟真个跟着走出了破庙门。

然而,刚出庙门没几步,似是失去了真意,效果大减,猪刚鬣又停滞不前。

胡玄黎见状,心念电转:“嫦娥、旧爱皆不能长久引动他,看来在他心底,那份传道授业的师恩看得最重!”

可胡玄黎并不知天蓬元帅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情急之下,只好变作自家师父的模样。

谁知此法竟真的奏效!

猪刚鬣一见到“师父”身影,浑浊的眼中竟闪过孺慕与敬畏,口中不再念叨嫦娥或卵二姐,反而开始喃喃念诵起艰涩玄奥的九转大还丹口诀,乖乖地跟着“师父”向前行去。

玄音渺渺,不绝于耳。

胡玄黎心中暗惊,知这定是触动了猪刚鬣深藏的机缘,自己在一旁听着那口诀,亦觉玄妙,若能细细体悟,必能触类旁通。

胡玄黎全力维持着幻术,不敢有丝毫懈迨。

然而,猪刚鬣无意识喃喃念出的九转口诀,字字蕴含大道真意,竟如洪钟大吕般直往他识海里钻,让他想不听都不成。

只得一边谨守心神引路,一边感语这玄奥妙法,引着猪刚鬣往山上道观引去。

行至半途,山林间忽地窜出一只黄皮子,人立而起,戴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破方巾,竟拦路讨封,尖声问道:“你看我象人还是像神?”

胡玄黎此刻心神大半用在维持幻术和体悟口诀上,哪有闲遐理会它,只挥袖道:“去去去,莫要挡路!若要讨封,自去山腰那狐狸祠堂候着!”

却忽听那猪刚鬣猛地扭头转向这黄皮子,拜道:“臣天蓬!拜见大天尊……”

黄鼠狼:!!!

胡玄黎:!!!

那黄鼠狼被他气息所慑,不敢多言,悻悻然钻入草丛,依言往狐狸祠堂方向窜去,生怕那天老爷当了真。

一路再无波折,直至抵达道观门前。

胡玄黎抬头,却见师父早已站在观外那株老松之下,似乎早已等侯多时。

老道看着自家徒儿没大没小,竟幻化成自己的模样招摇过市,饶是他早有所料,此刻也不禁有些无奈,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逆徒……”

然而,当老君目光掠过胡玄黎,看到他身后那痴痴傻傻跟着的猪刚鬣时,眼中精光一闪。

掐指微算,瞬间便了然前因后果,那抹无奈之气顿时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这时,猪刚鬣看到观门口竟站着两个“师父”,迷罔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被戏弄的狂怒,他暴吼一声,抄起那沙包大的拳头,裹挟着腥风,直直朝着老君的面门砸去!

拳风激荡,吹得老君须发飞扬,但那拳头在离老君鼻梁仅有一线之差时,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骤然停滞,再难寸进。

老君看着面前这陷入狂乱与迷茫的故人,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失望之色,开口欲要教训。

一旁的胡玄黎见状,连忙收了幻术,现出本相,冷不丁插言道:“师父,他中了我的幻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您还是先让他清醒过来,再行教悔不迟!”

便见老君持拂尘轻点猪刚鬣眉心。

“痴儿,还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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